第13章：数字幽灵（上）

陈默的落网，暂时驱散了“齿轮杀手”还魂的都市传说，但十字街派出所并未因此清闲下来。日常的警情、琐碎的纠纷，以及孙宏斌案、模仿者案带来的大量后续文书工作，让每个人都像陀螺一样旋转。

陆明远和沈翊难得地坐在办公室里，整理着堆积如山的卷宗。阳光透过窗户，在布满灰尘的档案柜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总算能喘口气了。”陆明远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端起他那搪瓷缸，喝了一口浓茶。

沈翊则专注于他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流动着城市实时数据监控界面。“表面平静而已。犯罪率并没有显著下降，只是形态在变化。”

就在这时，派出所接待室传来一阵压抑的、带着哭腔的女声，打破了暂时的宁静。一个中年妇女在值班民警的引导下，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冲进了陆明远的办公室。

“警官！陆警官！求求你，救救我女儿！她……她不见了！”妇女脸色惨白，手里紧紧攥着一张照片。

陆明远认得她，是十字街老住户，在菜市场经营着一个豆腐摊的王秀芹。他立刻起身，示意她坐下慢慢说：“王大姐，别急，怎么回事？你女儿小雅怎么了？”

王秀芹的女儿赵小雅，19岁，是本市一所职业技术学院的学生。

“小雅她……她昨天下午说去同学家复习，晚上就没回来！电话也打不通！一开始我以为她在同学家过夜了，可今天早上她同学说小雅根本就没去！我找遍了所有她可能去的地方，都没有！”王秀芹的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她从来不会这样的，警官！小雅很乖的！”

陆明远接过照片，上面是一个笑容腼腆、穿着校服的女孩。他安抚道：“王大姐，你先别慌，人口失踪有规定，成年人失联未满24小时……”

“不是普通的失踪！”王秀芹激动地打断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的便签纸，手抖得几乎拿不住，“她……她留了这个在我枕头底下！我早上整理床铺才发现的！”

陆明远和沈翊对视一眼，接过便签纸展开。

纸上没有称呼，没有落款，只有一行用打印机打出来的、冰冷的宋体字：

“我选择了‘归墟’。不要找我。”

“归墟？”陆明远皱紧眉头，这个词带着一种不祥的、古老的神话色彩。

沈翊立刻在数据库中进行搜索。“归墟”，古代神话中众水汇聚之处，深渊无底之域。在网络语境中，这个词有时会被一些极端消极的亚文化群体借用，代指“终极的虚无与终结”。

“王大姐，小雅最近有什么异常吗？比如情绪低落，或者接触什么奇怪的人、奇怪的网站？”陆明远敏锐地察觉到，这绝非普通的离家出走。

王秀芹努力回忆：“她……她最近是有点闷闷不乐，说学习压力大，同学关系也处得不好。经常一个人关在房间里玩手机对了！她前几天好像提到过一个叫什么‘方舟’的APP？说里面的人都很理解她。”

“方舟”APP！

沈翊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舞动。很快，关于“方舟”的信息出现在屏幕上。这是一个极其小众、需要特殊邀请码才能进入的匿名社交平台，以严格的隐私保护和封闭的社群文化著称。外界对其内部知之甚少，但有一些模糊的传闻，将其与一些引导消极情绪的“树洞”群组联系在一起。

“‘归墟’‘方舟’”沈翊喃喃自语，“听起来像某种终极目的地的隐喻。”

事态立刻升级。一个年轻女孩，留下含义不明的绝望字条，失联前接触过隐秘的消极网络社群，这足以构成紧急出警的理由。

“立刻立案！查找赵小雅的最后行动轨迹！重点排查她的网络活动，尤其是这个‘方舟’APP！”陆明远果断下令。

技术队尝试定位赵小雅的手机，发现其处于关机状态，最后信号消失在城郊结合部的一片区域。调取她离开家时的监控，发现她确实是朝着同学家的方向走去，但在一个地铁站入口处拐入了一条岔路，随后上了一辆无牌照的旧款面包车。

“绑架？”陆明远心头一紧。

“不像。”沈翊反复观看监控录像，“她上车的动作很平静，没有挣扎，甚至像是事先约好的一样。”

与此同时，沈翊试图通过网络手段渗透进“方舟”APP，但这个平台的安全防护级别极高，短时间内难以突破。他转而从赵小雅的手机备份和电脑浏览记录中寻找线索。

在赵小雅的网络日记和部分被删除的聊天记录碎片中，他们拼凑出一个令人担忧的图景：赵小雅性格内向敏感，在现实世界中感到孤独和挫败，大约在半年前通过某个小众论坛的链接，接触到了“方舟”APP。在那里，她找到了一个名为“摆渡人”的“导师”式人物，以及一个叫做“归墟之旅”的群组。

“摆渡人”似乎利用赵小雅的迷茫和心理弱点，不断向她灌输“现实世界是痛苦的囚笼”、“唯有舍弃肉身，灵魂才能抵达永恒的‘归墟’获得安宁”等极端消极思想。聊天记录显示，“摆渡人”近期正在引导赵小雅进行所谓的“最终准备”。

“这不是普通的失踪，也不是简单的自杀倾向。”沈翊脸色凝重，“这更像是一种有组织的、带有精神控制性质的诱导自毁！”

“那个‘摆渡人’就是关键！”陆明远一拳砸在桌子上，“必须把他揪出来！小雅很可能正处在极度危险中！”

时间就是生命。沈翊调动了所有可用的计算资源，联合市局网安总队的专家，对“方舟”APP的服务器进行强攻，同时围绕赵小雅的社会关系和网络足迹进行深度挖掘。

数小时后，一个突破性的发现让所有人脊背发凉。网安专家通过追踪“摆渡人”偶尔泄露的极其微小的网络特征，结合沈翊对赵小雅聊天记录的语言分析，锁定了一个位于邻市的IP地址。而该地址登记的使用者，是一个有心理学背景、曾因传播邪教信息被拘留过的前图书管理员——孙明！

更令人震惊的是，交叉比对显示，就在最近三个月内，本市及周边地区，还有另外两起悬而未决的年轻人失踪案，其失踪前都在网络上表现出类似的消极情绪，并且都曾接触过与“方舟”、“归墟”相关的信息！

这不是孤案！这是一个隐藏在网络深处，系统性地诱导、甚至可能“协助”脆弱年轻人走向毁灭的数字幽灵！

“申请跨市联合行动！立刻逮捕孙明！同时，以最后信号消失区域为中心，扩大搜索范围！小雅和其他失踪者可能被集中在某个特定地点！”陆明远的声音因焦急而沙哑。

警笛再次划破城市的夜空，一场与时间赛跑，从虚拟数据世界追踪到现实地理坐标的救援行动，紧急展开。而那个名为“归墟”的终极目的地，究竟意味着什么，无人知晓，但所有人都明白，每拖延一秒钟，赵小雅生还的希望就渺茫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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