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贺礼
武德九年，六月上旬。
草原的风，开始带上了一丝燥热。
阿史那·云坐在自己的狼皮宝座上，手指无意识的敲着扶手，目光落在大帐中央的沙盘上。
沙盘上画着南方的地形，很精细。长安、太原、洛阳这些城池，都插着小旗。阿史那·云的手指，正悬在朔方郡的马邑城上方。
他在等一个消息。
算算时间，也该到了。
大帐的帘子被猛的掀开，一个负责南边情报的亲卫连滚带爬的冲了进来，声音发着颤。
“汗！大汗！长安……长安出大事了！”
阿史那·云敲着扶手的手指停下，他抬起头，眼神很平静。
“说。”
“六月初四，秦王李世民在玄武门设伏，杀了太子李建成和齐王李元吉。”亲卫一口气吼了出来，“尉迟恭带兵进宫逼迫唐皇李渊。现在整个长安城都说，秦王马上就要当皇帝了。”
消息一出，大帐两侧的巴图和其他头领都倒吸一口凉气。
黄金大帐里瞬间一片死寂，只听得见粗重的喘气声。
只有阿史那·云脸上没什么意外，反而笑了笑。
“终于动手了么。”
他低声自语，“比我想的还要血腥，不过很有效。”
巴图往前走了一步，压低声音说：“主人，这个李世民，比颉利可汗厉害多了。他现在掌了大权，恐怕对我们草原不是好事。”
“好事？当然是好事。”
阿史那·云站起身，高大的身子让周围的人都觉得有些喘不过气。他扫了众人一眼，“大唐内部互相争斗，远比它统一起来要好对付。”
“以前的大唐，皇帝老了，几个儿子争皇位，顾不上我们。现在不一样了。”
“李世民踩着兄弟的尸骨上位，他需要什么？”
阿史那·云伸出一根手指。
“他需要一场大胜来堵住天下人的嘴，证明他比他兄弟强，更能守护大唐。”
“他要用敌人的血，来洗自己手上的血。”
“而我们，”阿史那·云嘴角一勾，“就是他眼里那块肥肉。”
帐内气氛一下子僵住了。
所有人都明白了。
草原和中原都有了新主子，这一仗迟早要打。
“那我们……”巴图的声音有些干涩。
“他需要立威，我也需要。”
阿史那·云走到沙盘前，粗壮的手指，重重的点在马邑城的位置。
“李世民刚刚登基，屁股底下的位置还没坐热。长安城里那些门阀世家，那些太子和齐王的旧部，都在看着他。”
“他现在刚打赢，外表看着凶，其实内部很虚。他要稳定朝局，需要时间。”
“这个时间，就是我们的机会。”
阿史那·云抬起头，眼里闪着冷光。
“人家新皇帝上台，我们当邻居的，总得送份贺礼。”
“来人！”
他猛的吼道。
“传我命令，召萨尔娜，还有新军、战备、牧野三部的万人队长以上将领，立刻到黄金大帐议事。”
“是！”
亲卫领命跑了出去。
不到半个时辰，黄金大帐里就挤满了人。
萨尔娜一身戎装站在最前面，她身上的杀气比一年前更重，眼神扫过沙盘，像在找能吃的猎物。
她身后，是十几个同样满身悍气的将领。这些人，都是从九万部落战士里，靠战功和实力一步步杀上来的。
“主人！”
所有人单膝跪地，动作很整齐，声音极大。
“都起来吧。”
阿史那·云指着沙盘，“今天叫你们来，只为一件事。”
“开战。”
萨尔娜和所有将领的眼中都亮了。
他们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
萨尔娜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沙哑着嗓子问：“主人，打哪儿？太原，还是直接打长安？”
“不。”
阿史那·云摇摇头，手指再次落在马邑城上。
“我们的第一个目标是他。梁师都。”
一个将领愣了一下，脱口而出：“梁师都？他不是……当年和颉利可汗结盟的人吗？也算是我们突厥的……”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萨尔娜瞪了回去。
阿史那·云冷笑一声。
“突厥？草原上现在只有一个主人，就是我。”
“梁师都是前朝留下的人，靠着讨好颉利，才在朔方活到今天。”
“现在，他的老主人死了，他也没必要留着了。”
“更重要的是，”阿史那·云的眼神变得锐利，“朔方是大唐北边的门户。我们把它拿下来，就能直接威胁到大唐腹地。”
“我们打梁师都，名义上是清理门户，帮李世民解决边境上的麻烦。他就算不爽，也说不出什么。”
“他要是敢派兵来救，正好，我们连唐军一起打，让他知道现在草原是谁说了算。”
“他要是不救，眼睁睁看着我们吞并朔方，那他这个新皇帝的脸就丢尽了。”
一番话说完，帐内所有将领的眼睛都亮了。这一招，确实是让大唐那位新皇帝进退两难。
“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众人齐声吼道。
“很好。”
阿史那·云看向萨尔娜。
“萨尔娜！”
“属下在！”
“你的八千新兵，养了一年，每天吃着最好的牛羊，现在该让他们出去打仗了。”
阿史那·云的声音里透着一股血腥味。
“我给你八千耶尼切里步兵，两千拐子马，你当先锋，直扑马邑城。”
“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三天之内，我要梁师都的脑袋。”
“这是你的第一战，也是新军的第一战，别给我丢人。”
萨尔娜的呼吸急促起来，胸膛剧烈起伏。她猛的捶了一下胸甲，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主人放心！”
“一天！拿不下马邑，我把自己的脑袋拧下来给您当酒杯！”
“好。”
阿史那·云看向她身后的其他将领。
“其余九万大军分三路，由巴图统一调度。”
“萨尔娜出发后，你们立刻跟进。你们的任务是清扫。”
“以马邑为中心，扫清朔方境内所有的城池、堡垒和村庄。敢反抗的，全杀。”
“十天之内，我要整个朔方郡，只剩下一种声音。”
“是！”
所有将领齐声领命。
“战备部！”
“在！”
“所有储备的军粮、箭矢、火药，马上起运。大军打到哪，补给就跟到哪，掉了一颗粮食，我砍一个脑袋！”
“是！”
“铸造部！”
“在！”
“所有炼铁炉三班倒，日夜不停。炮坊那边，把那几门能用的小炮拉出来给萨尔娜，让她给梁师都送点我们草原的土特产。”
“是！”
一条条命令发出，整个部落都动了起来。
“都去准备吧。”
阿史那·云挥挥手。
“一个时辰后，全军开拔。”
“是！”
众将领命离去，整个营地瞬间就热闹了起来。传令兵在嘶吼，集结的号角和兵器碰撞声响成一片。
很快，大帐里只剩下阿史那·云和身后的铁浮屠。
阿史那·云走回沙盘前，目光越过朔方，看向南边的长安城。他仿佛能看到，那个同样有本事的男人，此刻也正站在皇宫最高处，望向北方。
两人隔着千里，无声对视。
“李世民……”
阿史那·云冷笑一声。
“我给你准备的贺礼，已经上路了。”
“希望你会喜欢。”
一个时辰后。
草原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道黑色的长线。
八千耶尼切里步兵排着整齐的队，迈着沉重的步子往南走。他们手里的三眼铳在阳光下明晃晃的，连成一片。
在他们两翼，是拐子马骑兵。
更后方，是九万大军，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
十万大军，朝着大唐的疆域压了过去。
他们的目标，马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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