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不良人
李世民的出现，让濒临崩溃的唐军重新燃起了斗志。
那种斗志不讲道理。
士兵们涣散的眼神重新聚焦，颤抖的手也紧紧握住了刀柄。
皇帝就在身后。
天策上将就在身后。
对这些关中汉子来说，那个穿着旧甲的男人，就是他们的主心骨，是这长安城里最后的一口气。
“杀！！”
一名断了左臂的唐军校尉，用剩下的右手举起横刀，嘶吼着冲了上去。
他左臂的伤口还在喷血，却毫不在意，直直撞向了那个拿着铁骨朵的忽必来。
砰。
忽必来随手一挥。
沉重的铁骨朵砸碎了校尉的脑袋，红白之物炸开。
但这名校尉在临死前，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死死抱住了忽必来的腰。
“兄弟们！杀啊！”
“给陛下杀出一条路！”
更多的人冲了上来。
他们不躲闪，不格挡，就是拿命去填。
用胸膛去顶突厥人的刀，用牙齿去咬突厥人的肉。
刚才还一面倒的局势，竟然被硬生生顶住，甚至开始反推。
忽必来怒吼连连，感觉自己在和一群疯狗打架。
每杀一个人，都会有三个人扑上来。
他的身上挂满了人，有的抱着他的腿，有的勒着他的脖子。
哪怕他力大无穷，也被这种不要命的打法拖住了脚步。
长街之上，血流成河。
李世民就在这血泊中前进，手中的横刀已经卷刃，但他依然在挥砍。
每一刀，都带着必杀的决心。
程咬金护在他的左侧，宣花板斧舞成了一团风车，任何靠近的突厥兵都被砍成了两截。
秦琼护在右侧，双锏沉重，每一击都能震碎敌人的内脏。
这支由大唐皇帝和顶级将领组成的队伍，硬生生扎进了突厥人的阵型里。
突厥人的前锋动摇了，那些凶悍的部落兵，眼神里第一次露出了恐惧。
他们不怕死，但怕这些不要命的疯子。
……
后方，速不台依旧骑在马上。
他看着前方混乱的战场，看着那面正在缓缓推进的大唐皇旗，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士气，”速不台淡淡的吐出两个字，“有趣的东西。”
他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哲别：“射那面旗。”
哲别没有说话，张弓搭箭。
崩。
一支狼牙重箭呼啸而出，直奔李世民身后那面巨大的唐字大旗。
咄！
箭矢精准的射断了旗杆的绳索。
大旗猛的一晃，险些倒下。
但下一秒，一名唐军士兵扔掉手中的盾牌，冲过去死死抱住了旗杆。
噗。
第二支箭射穿了他的喉咙。
士兵倒下，又一个人冲了上去。
是长孙无忌。
这个平日里温文尔雅的文官，此刻满脸是血，用并不强壮的肩膀，扛起了那面大旗。
“旗在！人在！”长孙无忌嘶吼道。
“大唐！万胜！”
“万胜！！”
唐军的吼声更大了，士气反而变得更加高昂。
速不台摇了摇头。
“愚蠢。”
“既然想死，那就成全他们。”
他举起了手中的金狼头令牌。
“铁浮屠。”
一直静静肃立在他身后的那些身穿重甲的魔鬼，动了。
“下马。”
哗啦。
整齐划一的金属碰撞声响起，铁浮屠翻身下马。
他们身上穿着厚重的全封闭札甲，每一套都重达百斤。在这种拥挤的巷战里，战马反而成了累赘。
下了马的铁浮屠，拔出了腰间的骨朵和重型战斧。
“结阵，”速不台的声音冷漠如冰，“推过去，碾碎他们。”
咚。
咚。
咚。
铁浮屠排成了三排，迈着沉重的步伐，越过前方的轻步兵，站在了战场的最前沿。
他们像一堵移动的黑色铁墙。
就在这时，城外突然传来了震天的喊杀声。
“援军！”
“是左武卫的兄弟！”
“还有京兆府的府兵！”
城墙上的唐军兴奋的大喊。
只见春明门外，无数火把汇聚成了一条长龙，那是接到景阳钟声疯狂赶来的各路唐军。
虽然大部分是临时征召的府兵，装备简陋，甚至很多人手里拿的还是锄头和草叉，但人多，漫山遍野，足有数万人。
他们看到了城门口的突厥大军，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冲了过来。
“杀胡狗！救陛下！”
喊声震天动地。
城内的唐军听到了援军的声音，士气再次暴涨。
“兄弟们！援军来了！”
“里应外合！灭了这帮狗杂种！”
尉迟敬德哈哈大笑，手中的马槊挥舞的更急了。
局面似乎在一瞬间翻转。
前有李世民亲自冲阵，后有数万援军包抄，突厥人似乎陷入了死地。
然而，速不台连头都没有回，甚至没有看一眼身后那些正在逼近的唐军援兵。
他的目光，依旧死死锁在李世民身上。
“不用管后面，”速不台对着身边的传令兵说道，“那是十七万预备队的事。”
“我们的任务只有一个。”
他指了指李世民。
“杀了他。”
“铁浮屠，进攻。”
随着他的命令，那堵黑色的铁墙动了。
他们没有跑，只是走，一步一步，沉稳的让人心生寒意。
最前排的唐军冲了上去，十几把横刀狠狠的砍在了铁浮屠的身上。
铛！铛！铛！
火星四溅。
唐军士兵们发现，他们手中的百炼钢刀，砍在甲上，连个白印都留不下，反倒是自己的刀口崩裂了。
这根本不是甲，这是铁锭。
“挠痒痒吗？”
一名铁浮屠发出了沉闷的声音，那是经过头盔共鸣后带着金属质感的声音。
他手中的重型骨朵举了起来，那是纯铁打造的，带着尖刺的锤头。
呼。
骨朵落下，没有招式，就是砸。
砰！
一声让人牙酸的闷响，那名唐军士兵举起的盾牌，连同他的手臂和脑袋，瞬间被砸进了胸腔里，整个人矮了半截。
血雾炸开。
但这只是开始。
唐军的攻击无效，而铁浮屠的每一次攻击，都是致命的。
他们不需要防御，任由唐军的长枪捅刺，横刀劈砍。
他们只负责前进，挥锤，再前进。
这种打法，比任何战术都让人恐惧。
“啊！！”
惨叫声连成了一片，刚刚重整的唐军阵线，瞬间就被打得粉碎。
铁浮屠推进的速度很快，他们踩着尸体，一步步向着李世民逼近。
“拦住他们！！”
秦琼红了眼，他看出了这些铁甲怪物的恐怖。
他举着金装锏冲了上去。
“给老子开！”
秦琼用尽全力，双锏砸向一名铁浮屠的头顶。
这一击有千钧之力，就算是石头也能砸开。
铛！！
一声巨响，那名铁浮屠的身形晃了晃，膝盖微微弯曲了一下。
但也仅此而已。
他抬起头，面甲后的那双眼睛，毫无波动。
反手一锤。
砰。
秦琼胯下的战马发出一声悲鸣，马头直接被砸碎，秦琼整个人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
“叔宝！”
程咬金大惊，连忙冲过去护住秦琼。
“这他娘的是什么怪物！”
程咬金的斧头砍在一个铁浮屠的肩膀上，火星直冒，却根本砍不进去。
那铁浮屠反手一抓，直接抓住了程咬金的斧柄，力量大得惊人，程咬金涨红了脸，竟然夺不回来。
“死。”
铁浮屠手中的战斧横扫过来。
若不是程咬金松手快，这一下就能把他腰斩。
连秦琼和程咬金这样的猛将都挡不住，普通的士兵更是如同草芥。
铁浮屠的战线向内推进，无情吞噬着唐军的生命。
而在铁浮屠的身后，那些端着三眼铳的耶尼切里士兵，也跟了上来。
他们不需要瞄准，前方密密麻麻全是唐军。
“第一排，放！”萨尔娜的声音尖锐刺耳。
砰！砰！砰！
爆豆般的枪声响起，浓烈的硝烟味瞬间盖过了血腥味。
无数铅弹和铁砂，穿过铁浮屠之间的缝隙，射进了唐军的人群里。
噗噗噗。
那是子弹入肉的声音。
唐军身上的皮甲和明光铠，挡得住刀剑，却挡不住这种近距离的火枪轰击。
成片成片的唐军倒下，有的人捂着被打烂的肚子惨叫，有的人脑袋直接被打爆。
“顶住！！”
李世民的脸上溅满了鲜血，他看着不断倒下的士兵，心在滴血。
但他不能退。他一退，这口气就泄了。这口气一泄，长安就完了。
“陛下！退吧！”长孙无忌哭喊着，“挡不住的！这些是怪物！是妖魔！”
“闭嘴！”李世民一脚踢开一个冲上来的突厥兵，“朕的大唐，没有退缩的皇帝！”
他看向那个站在远处的速不台，那个冷漠的指挥官，那个操纵着这一切的刽子手。
李世民知道，只有杀了他，或者杀了那个胖子，才能止住这股颓势。
但怎么杀？中间隔着那一百多个刀枪不入的铁甲怪物，还有那不断喷吐火焰的魔鬼武器。
“轰！！”
就在这时，一声巨响从城外传来。
是红衣大炮的声音，阿史那·云动手了。
他对那些赶来的唐军援兵失去了耐心，四门红衣大炮，对着密集的人群开火了。
巨大的实心铁弹，带着呼啸的风声，犁过了唐军援兵的方阵。
残肢断臂横飞，原本气势汹汹的援军，瞬间被炸懵了。
这就是战争，这就是阿史那·云带来的战争。
没有仁慈，没有荣耀，只有钢铁和火药堆砌起来的暴力。
速不台看着这一切，嘴角终于勾起了一抹极其微小的弧度。
“结束了。”他轻声说道。
手中的令牌向前一指。
“全军压上。”
“把他们推进皇宫。”
“把他们……杀光。”
随着他的命令，铁浮屠不再保留体力，开始了冲锋。
虽然笨重，但那股势不可挡的动能，足以摧毁一切。
唐军的防线，终于崩了。
不是因为怕死，而是因为死光了。
李世民身边的亲卫，已经不足百人。
他被逼退到了朱雀大街的牌坊下，身后就是皇城，退无可退。
忽必来提着满是脑浆的铁骨朵，大步走了过来。
他看着满身狼狈的李世民，咧嘴一笑。
“皇帝？”
“嘿嘿。”
“听说你的脑袋很值钱，借爷爷玩两天？”
李世民握紧了手中的刀，没有说话，只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准备迎接这最后的时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李世民脚下的青石板猛然炸开。
轰！
一道黑影破土而出，寒光一闪，直取忽必来的咽喉。
这一击又快又突然，哪怕是直觉敏锐如忽必来，也只来得及稍微后仰了一下脖子。
噗。
鲜血飞溅。
忽必来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错愕，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那里多了一道血痕。
虽然不深，没割断动脉，但确实破防了。
那个黑影落地，是一个身材矮小，穿着夜行衣的人，手中拿着两把反曲的匕首。
“不良人，天魁，”那个声音沙哑低沉，“奉命救驾。”
紧接着，街道两侧的下水道井盖纷纷炸开，无数道黑影窜了出来。
他们没有穿甲，没有拿长兵器，只有短刀、匕首、暗器。
他们像一群老鼠，钻进了铁浮屠的缝隙里。
“攻关节！”
“切马眼！”
“撒石灰！”
天魁一声令下，这些不良人展现出了极其阴毒的手段。
他们不和铁浮屠硬拼，而是专门攻击铠甲的连接处，攻击那些露在外面的软肋。
战局再次变得混乱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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