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再敢动乱个给老子看看!
当日,祖宽所派之人已全面接手安远防务。
并以清查之名闭城。
任何人不得出入,县城顷刻之间成了一口密不透风的铁锅。
“大人,接下来当如何行事?”
一名自京师而来的都察院官员躬身请示,看向端坐案后的李邦华。
李邦华并未立刻答话,只是缓缓抬眼,目光在众人脸上掠过。
“知道本官为何,向陛下讨来这整顿江西的差事吗?”
众人默然。
“因为再不做点什么,都察院,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这话一出,厅内气氛骤然一沉。
“名义上,我们监察天下官员。
可你们去翻翻都察院典册,真正被都察院查出来的贪官,又有几个?”
李邦华摇头,语气平静,却字字如刀。
“太仆寺,大同,南直隶,漕运,再到如今的江西……
哪一桩,是都察院察觉异常,奏报给陛下的?
没有,一桩都没有。
都察院,已成摆设。”
目光再次落到麾下众人身上。
“知道问题出在哪吗?
顾忌太多,既想要名声,又想要人情……
却忘了,都察院本就不是交朋友的地方。
在这样谁也不得罪下去,得罪的就是陛下。
得罪官员,这官还能做得下去。
得罪陛下,这官,也就做到头了。”
麾下几人脸色数变,最终齐齐躬身。
“下官明白了。”
李邦华这才点头。
“当初陛下允我三愿。
一曰位极人臣。
二曰腰缠万贯。
三曰青史留名。
如今,本官身为左都御史,已是位极人臣。
陛下赐银万两,已算腰缠万贯。
唯独这青史留名,要靠本官自己去争。
这是陛下给本官的荣耀。
同样,也是对你等的承诺。
最多三五年,朝堂之上,将再无老臣。
到那时,接替我们的会是何人?”
他抬手,在一名心腹肩上拍了拍。
“一颗老鼠屎,能毁一锅汤。
吉水,是江西的骄傲。
这份名声,不能毁在我们手里。
剔除腌臜,吉水才能真正成为江西人的榜样。
也才能,成为陛下和朝廷最倚重之地。”
那人郑重点头。
“大人,下官分得清轻重。”
随即迟疑了一瞬。
“只是……大公子那边……”
李邦华抬手打断。
“陛下临行前说过一句话。
要做出题之人。
他们若真以为,能用长祥来要挟。
那是看轻了老夫。”
言罢转身,手指落在舆图上。
“你怎么看九江?”
“江西巨富,多与木材生意有关。
而九江修远,正是江西木材外运的最佳通道。”
话至此处,他略作停顿。
“据此前潜入江西的御史密报,江西木材,八成流入浙江台境。
名为造屋、制家具,实则打造船只,最终卖与沿海走私的海盗、水匪。
此外,他们还在木材之中夹藏茶叶、丝绸、瓷器等禁物,与西方蛮夷交易。
所获之利,不可估量。”
木材受官府严控,需按比例缴税。
可账册之中,江西木材却少得可怜。
官商勾结,偷运木料,造船卖匪。
又借木材之名,走私禁货。
一石三鸟。
然而,李邦华却缓缓摇头。
“障眼法。”
他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条,递了过去。
“真正的猫腻,在这里。”
麾下接过,只看了一眼,脸色陡变。
“金矿?!”
“锦衣卫与东厂,已秘密潜入木料开采核心之地。
在一处山谷中,他们发现了正在提炼的金矿矿脉。
本官曾以江西为傲。
自诩此地最懂礼节,最忠大明。
甚至狂言,若天下皆如江西,大明必是另一番景象。
可如今才知……江西,已成大明最肮脏龌龊之地。”
李邦华看向面前震惊不已的麾下。
“你可知,陛下在御书房接见那十九名四川官员时,说了什么?
不怪江西百姓。
陛下,已经足够仁慈了。
若太祖、成祖在世,安远早已被屠城。
这是陛下给江西百姓的机会。
也是给江西官员的机会。
现在……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那人重重一揖。
“下官这就去安排。”
……
曲阜。
偌大的书房内,衍圣公孔胤植,手捧竹简,读得入神。
明明造纸术早已成熟,可他手中的,依然是最古老的简牍。
“公爷。”
一名心腹低声禀报。
“江西布置已成。
天津、南运河沧州等地,也已准备妥当。
一旦江西动手,这几处必然相继生乱。
届时,小皇帝必调京营镇压,锦衣卫亦会被牵制。
到时,安排在军工厂的人手,将趁机夺取最新火器。
同时炸毁工厂,并除掉孙元化、徐光启等人。”
孔胤植卷起竹简。
“那就按计划去做吧。”
语气平淡,仿佛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良久,孔胤植抬头,望向京城方向,嘴角含笑。
“那些火器与工部之物,连吾,也忍不住赞你一句。
不过,也好。
待吾夺得天下之后,银钱必然取之不尽。
唯有儒法,方可天下大同。
你们朱家,从未得其法。”
案前,一张棋盘静置。
白子遍布,却已被黑子直指要害。
他随意捻起一枚棋子,放入棋盘。
“姚广孝,自诩一人对子一国。
在吾看来,不过庸人尔。”
啪。
又一子落下。
“一子乱天下……方才是大道。”
他摇头轻笑,重新打开竹简读之。
名望、财富、地位、权力……他生而拥有。
做人,总得给自己找点乐趣。
以天下为棋盘。
以天下人为棋子。
刚刚好。
……
九江钞关。
直属户部,执掌者多由户部主事、员外郎,轮任。
名为税关,实为水路命门。
天启六年,九江钞关税额登顶。
上缴白银五万七千五百两。
朝廷为此下旨嘉奖。
可当这份文案摆到崇祯案头时,他却只是摇头一笑。
不是欣慰,而是无奈。
这些银两能得嘉奖,不是因为数额大。
而是因为此前数年,九江钞关上缴的银两从未超过三万。
更讽刺的是,天启六年,并非京察之年。
而是天启帝亲口下旨“严查”之年。
一道嘉奖圣旨落下,九江钞关,直接免查。
皇帝都点名褒奖之地,谁还会去翻查?
谁还敢查?
大明的糜烂,不在某一处。
而是从上到下,早已烂透。
……
“大人,九江城内发现锦衣卫行踪。”
钞关主事闻言,嘴角反倒扬起一丝笑意。
“既然来了,那就把准备好的全都摆出来。
没有这群废物替咱们向小皇帝奏报。
又怎么把小皇帝的心神,全拴在这九江呢?”
他说着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这些手段,足够他们查上一年半载。
而且……”
噗!
话音未落,一只弩箭自右眼眶贯入。
穿脑而出。
紧接着,又是数声弩弦轻响。
屋内其余九江钞关官员,尽数倒下。
与此同时,除江苏境内钞关外。
大明各地钞关,几乎同时上演了相同的一幕。
布局极巧,手段干脆。
若按朝廷流程,钞关之弊,至少要查上一年半载。
可现在,主官一死,下面的人顿时成了无头苍蝇。
户部即刻派人接替,同时上疏参奏吏部。
我户部官员在你九江地界被杀,你吏部治下的府衙却毫无察觉。
连贼人是谁都不知道?
此乃渎职之罪。
朝堂之上,当即炸锅。
户部尚书毕自严,当堂怒斥吏部尚书房壮丽。
要求将其贬官回乡,抱孩子去。
房壮丽当场对喷。
你敢保证你户部之人,就一定不会出纰漏么?
两位重臣,吵得不可开交。
最终,崇祯定夺。
户部,自查。
吏部,即刻调整九江人事。
刑部,彻查刺杀案,必要严办幕后之人!
户部的自查尚未展开,房壮丽已先一步动手。
九江知府,直接撸到底。
那名刚到九江、原本只是副手的四川籍官员,被当场扶正,接管九江府。
钞关人员死绝,自然全部更换。
很快,线索便指向木材集散之地。
修远吴城。
祖宽直接派人围城。
钞关以自查为由,停止发放一切漕引。
江西水路,全面戒严。
……
古色古香的书房内,檀香袅袅。
啪!
孔胤植将手中的竹简拍在案上。
从未皱起的眉头,终于皱了起来。
钞关,是他布置后手最多的地方。
制度,流程,人情,贪欲,一层套一层。
按他对大明体制的了解,想真正清理钞关,至少需要一年时间。
一年后,就算真查出来,在重利之下,他也有把握让一切回到原样。
可现在……人没了!
后手,谁来运作?
良久。
孔胤植缓缓开口。
“无妨。
不过是用来戏耍你的小手段罢了。
就算被你轻易破了,也无关紧要。
江西的乡绅,可不是杀几个人,就能解决的。”
他最自得之处,正在于此。
他从未直接与那些人接触。
也从未说过一句不臣之言。
只是悄无声息地,让他们成为既得利益者。
既得其利,便绝不会允许任何人,夺走属于他们的权力和财富。
他只需……坐山观虎斗即可。
……
天津。
京杭大运河入京之前,最关键的一段水道。
崇祯早早从京营调遣三万人驻扎于此。
让人看不懂的是,统兵之人乃周壮。
武举探花郎,周遇吉之子。
孙承宗不同意。
周遇吉更不同意。
这天下的父亲,大抵一样。
周遇吉是这么骂他儿子的:
“你踏马自己死了不打紧,要是因为你,折了大军。
连累你娘和在明堂读书的妹妹。
老子他妈的掘了你祖坟!”
所有反对,被崇祯压下。
周壮又兴奋又委屈。
觉得自己不过是年轻了些。
被人说成,嘴上无毛,办事不牢。
于是他剪了点头发,往嘴上一贴。
看着老成了许多。
可当他率军沿运河推进时。
一个跟着他娘,挖野菜的幼童,忽然指着他喊。
“娘!
那个将军没有嘴!”
周壮眼睛一瞪,抬手拨开贴歪的“胡子”。
“有嘴,有嘴呢!
这不就是嘴吗?”
周壮人糙,却心里有数。
他明白,陛下让他独领一军,看中的就是他年轻,不管不顾。
不管不顾的好处就是……抽刀就砍。
砍完了,顶多陛下责罚他爹周遇吉。
若换成老将,这事反倒不好办。
当天津、沧州出现动乱苗头时。
周壮一把按住嘴上的“胡须”,带兵直扑过去。
一夜之间,砍了一千三百余人。
“再动个乱给老子看看!”
……
啪。
孔胤植的书房里,竹简再次被拍在案上。
这一次,他皱眉更深。
良久之后,眉头展开。
依旧是那两个字。
“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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