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你觉得呢

保密单位的大门比我想象的更不起眼，藏在南都市老城区一条僻静的小巷尽头。没有挂牌，没有标识，只有一扇厚重的黑色铁门，门口连个警卫都没有。

陈雪把车停在巷口，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是我，陈雪。我带林枫过来，需要见苏晚晴。”

电话那头说了什么，陈雪点头：“明白。十五分钟。”

她挂断电话，看向我：“十五分钟后，有人出来接我们。这期间，我们就在这里等。”

雨还在下，不大，但细密绵长，在车窗上结成细密的水珠。巷子里没有路灯，只有远处主街的灯光隐约透进来，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投下微弱的光晕。

“你以前来过这儿吗？”我问。

陈雪摇头：“第一次。苏晚晴的保密级别很高，普通警察接触不到。我能联系上，是因为……”她顿了顿，“因为她主动联系了我。”

“什么时候？”

“三个月前，你刚当上辅警的时候。”陈雪说，“她给我打了个电话，说如果林枫遇到危险，或者关于名单的事有重大进展，可以带你来这里找她。”

我愣住了。小姨一直在暗中关注我，甚至为我安排了后路。

“她有没有说别的？”我问。

陈雪犹豫了一下：“她说，如果你来，说明事情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说明……说明可能有人要付出生命代价。”

雨刮器有节奏地摆动着，车厢里只有引擎低沉的轰鸣和雨声。沉默在蔓延，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十五分钟到了。

巷子深处，那扇黑色铁门无声地打开。一个穿着深色制服的中年男人走出来，打着一把黑伞。他走到车前，敲了敲车窗。

陈雪摇下车窗。

“陈科长？”男人的声音很平稳，没有起伏。

“是。”

“请跟我来。只能一个人进去。”男人看向我，“林枫？”

我点头。

“你下车，跟我走。陈科长在这里等。”

我看向陈雪，她对我点点头：“去吧。小心点。”

我下车，男人的伞移过来，遮住我头顶。雨丝在伞的边缘拉成银线，滴落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走进铁门，里面是一个小院子，种着几丛竹子，在雨中沙沙作响。院子尽头是一栋三层小楼，外墙是深灰色，窗户都拉着百叶窗，看不到里面。

男人带我走进小楼。里面很安静，灯光柔和，地面铺着深色地毯，脚步声被完全吸收。走廊两边是关闭的门，门上没有标牌。

我们上到三楼，走到走廊尽头的一扇门前。男人停下，敲了三下——两轻一重。

门开了。

小姨站在门口。

她看起来和三个月前没什么变化，依然瘦削，但精神很好。穿着简单的灰色毛衣和黑色长裤，头发挽在脑后，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但她的眼睛很锐利，像能看穿一切。

“小枫。”她说，然后看向带我来的男人，“谢谢，你可以走了。”

男人点点头，转身离开。小姨侧身让我进屋。

房间不大，像一间简易的办公室。一张办公桌，两把椅子，一个书架，仅此而已。没有窗户，空气中有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坐。”小姨关上门，示意我坐下。

我在椅子上坐下，小姨坐在我对面。办公桌上摆着一杯茶，还在冒热气。

“你来找我，说明事情严重了。”小姨开门见山。

我点头，把今天发生的事简单说了一遍——红姐的见面，何文强的证据，李国华和杜天海的对话视频，还有今晚八点的计划。

小姨安静地听着，手指轻轻敲击桌面。当听到李国华的名字时，她的手指停了一下，但很快又继续敲击。

我说完后，房间里陷入短暂的沉默。

“李红想见我？”小姨问。

“对。她说有些事只有你知道。”

小姨笑了笑，那笑容有些苦涩：“她说的没错。有些事，确实只有我们知道。”

她站起身，走到书架前，从最上层取下一个铁盒子。盒子很旧了，漆都掉光了，露出暗色的金属。

“这里面，是七年前‘海龙号’事件的完整记录。”小姨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叠发黄的文件，几张照片，还有一个老式录音笔，“我当年作为卧底上船，任务不仅是调查走私，还要找到杜天海背后的人。但我没想到，那个人会是李国华。”

她抽出一张照片，递给我。照片上是一艘货轮，船体上写着“海龙号”。甲板上站着几个人，其中一个是杜天海，年轻一些。还有一个，是李国华。

“李国华当时是市规划局局长，但他的另一个身份，是杜天海走私网络的保护伞。”小姨说，“‘海龙号’上的货物，不只是走私品和那三个女孩，还有一批文物，是李国华通过杜天海走私出境的。其中一件，是他从博物馆里偷出来的国家一级文物。”

“他为什么这么做？”

“为了钱，也为了把柄。”小姨说，“李国华当时在竞争副市长，需要大量资金打点关系。同时，他也需要抓住杜天海的把柄，确保杜天海不会背叛他。所以他们互相掌握对方的秘密，形成一种畸形的平衡。”

她又抽出一份文件：“这是我当年偷拍的账本复印件。上面记录了李国华和杜天海七年的交易，总额超过两个亿。”

我看着那些发黄的纸张，上面密密麻麻的数字，感觉一阵寒意。

“那红姐呢？她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

小姨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李红……她当年是杜天海的情妇，也是走私网络的中间人。但她不知道李国华的存在，她只知道杜天海。她以为自己在为自己赚钱，其实一直在被利用。”

“她妹妹的事……”

“是真的。”小姨点头，“李红的妹妹被李国华的儿子强奸后自杀，李红一直想报仇。但她查不到李国华，只能把目标对准杜天海。七年前，她想借‘海龙号’事件扳倒杜天海，但失败了。”

“所以你们在船上……”

“我们合作了。”小姨说，“我告诉她我的卧底身份，她告诉我走私网络的内幕。我们约定，她帮我拿到证据，我帮她报仇。但后来计划泄露了，船上的交易变成了枪战。我带着证据逃跑，她受了重伤，被杜天海救走。”

“那她现在为什么想见你？”

“为了完成七年前的约定。”小姨说，“我答应帮她报仇，但后来我失踪了，约定没有完成。现在她出狱了，想让我兑现承诺。”

“你要见她吗？”

小姨看着我：“你觉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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