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七十度

像刘老三这样的地痞无赖，正常来说走的应该是直接了当的渠道，比起高消费的群房院，城西的窑子更适合他们。

但李墨知道，既然他来了，还带着这么一群恶汉，肯定不是因为生理问题来的。

王小憨拉开椅子，李墨顺势坐下，看向刘老三，笑道：“来者是客，哪里谈得上见怪，听闻刘老哥在码头上很是威风，带着兄弟来给我捧场，感谢还来不及呢。”

刀疤脸一愣，没想到李墨非但不生气，反而还挺客气，大笑道：“好说！好说！有李少爷这句话，咱也不能失礼，你放心，这阵子我肯定每天让兄弟们来给你捧场！”

老鸨大惊失色，陈知行暗暗攥起了拳头，只要李墨一句话，下一秒他就保证刘老三飞出去，三天下不了床那种。

隔着老远看热闹的客人们哪里听不出来，这刘老三就是来找茬的，就看李墨怎么处理了，最好的办法，也就是花钱免灾了。

“刘老哥仗义！”

李墨却像没听见话里暗含的意味，反而抚掌轻笑，目光状似不经意地扫过桌上那碟寒酸地花生米，眉头微皱，露出不悦的表情：“贵客登门，怎么能让客人就吃这个，传出去岂不是说我群芳院不懂规矩，怠慢了码头上的好汉？”

“这、这……”老鸨像要解释，哪里是他们怠慢，分明是刘老三只点了一碟花生米，就占了一张桌！

李墨摆摆手，打了个响指：“去，取两坛好酒来。”

王小憨应了一声，老鸨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人家都闹上门来了，还请人喝酒，还不如直接给钱呢！

刘老三也愣住了，这跟他预想的剧本不一样啊。

不是该气急败坏，要么赶人，要么赔钱求饶吗？这……这怎么还上赶着送酒喝？

刘老三看了看李墨，听说李少爷以前也就是个败家子，看来还真不是空穴来风，这行事是跟正常人不大一样。

不多时，王小憨吭哧吭哧抱来一个比寻常酒坛小一圈的白瓷坛子，坛口一开，那股子酒香瞬间窜出，勾得满堂地痞都忍不住抽了抽鼻子。

“好酒！”刘老三眼睛直了。

李墨吩咐王小憨给刘老三面前的海碗满上，笑道：“这酒稀罕，劲儿也足，寻常人三碗下去，就得找不着北。”

刘老三本就是酒缸里泡大的，闻言嗤笑道：“李少爷瞧不起咱？别说三碗，三十碗老子也当水喝！”

“刘老哥海量，小弟佩服。”李墨心里暗笑，嘴上道：“这样，咱们玩个彩头，老哥若能喝完这一整坛——”

李墨拍了拍那不过五斤装的酒坛：“但凡有码头的兄弟来消费，酒水管够，菜肉任点，姑娘……咳咳，还得看她们自己的心意，总之，花销我全包了。”

“此话当真？！”刘老三呼吸都粗了，还有这好事？砸场子砸出个长期酒肉票来了？

“当着这么多弟兄和客人的面，岂能儿戏？”李墨拍着胸脯保证，随即又苦恼道，“不过嘛，要是老哥喝不完，或者中途……嗯，出了点小状况，那这坛酒钱，可得算您的。”

刘老三倒是打听清楚了，这群芳院的酒贵的吓人，花上二十两才能喝一杯，这么一大坛换算过去，得要多少银子？

不过刘老三压根不觉得自己会输，将面前海碗的酒倒了回去：“赌了！用什么碗，直接上坛喝！”

“大气！”李墨比了个大拇指，又让王小憨另取一坛给自己倒上，笑眯眯地举碗示意：“那我陪老哥助助兴。”

一个提坛，一个举碗，空中一碰，刘老三仰头就灌，猛地一大口下肚。

一息之后，刘老三感觉不大对。

十分有九分的不对。

他娘的，这酒怎么这么辣！

“好！”

“大哥海量！”

没等刘老三说话，他带来的弟兄们先喝起彩来了，毕竟这一坛酒，可也关乎着他们能享受多少。

刘老三摸着喉咙摆手，四处一看，抓了一把花生狼吞虎咽下肚，又问：“有水没？”

“水，给水，要干净的。”李墨吩咐王小憨。

王小憨取来“水”，刘老三又是仰头灌下，心道这水倒是润喉。

李墨再度举碗：“的确海量，来，敬老哥一碗。”

刘老三这回聪明了些，忙道：“还是把碗给我拿来吧，这么喝……不文雅！”

李墨一口干了，刘老三也不好含糊，只能跟上进度，这会李墨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刘老哥在码头威风，小弟早有耳闻，听说前阵子燕商运来一匹景石，都是老哥带人卸的？厉害啊。”

“那……那是！”刘老三灌了几大口，舌头开始有点大：“昌宁码头，没我刘老三点头，谁的货都别想顺顺当当下来！”

“厉害！再敬一碗！”

“好说……嗝……”

“不过码头活儿虽来钱，毕竟辛苦。”李墨叹了口气，眼神真诚又羡慕：“比不得有些老爷，动动嘴皮子，就能让老哥这样的豪杰人物跑腿办事，真是好命，哎，不说了，喝。”

刘老三正喝得上头，眼神涣散起来，闻言下意识反驳：“动嘴皮子？那也得……也得给足这个！”

刘老三比了个搓钱的手势，打了个酒嗝：“不然谁……谁给他干这得罪人的活儿？”

“哦？还有人能请动老哥来得罪我？”李墨挑了挑眉，给刘老三添上酒，故作惊讶道：“难道是给赌坊镇场子那帮人吗？哎，不就是有阵子没去照顾生意，至于使唤刘老哥你来么。”

“那帮孙子算个屁！他敢在我面前耍威风？”刘老三嗤笑一声，海碗的酒又一饮而尽：“这昌宁城，能使唤老子我的，还真不多！”

旁边一个小弟闻言猛地咳嗽一声，使劲拽刘老三的袖子。

刘老三被拽得一晃，酒意混着怒意上来，甩开小弟：“拽什么拽！”

李墨给陈知行递了个眼神，陈知行立刻会意，在刘老三身边站定，将他的小弟们隔开。

李墨又添一碗，笑道：“那确实是，不知道是哪家有这么大的面子……刘老哥，喝不下了？”

“嗯？……”刘老三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怒道：“放屁！”

“好酒！”碗中酒尽，刘老三往后一仰，好险没从椅上摔下去，脸上满是酒醉的酡红，傻笑道：“嘿嘿，林家这差事倒是美，既有钱赚，还有好酒喝……”

话没说完，刘老三身子一软，咕咚一声瘫倒在地，鼾声如雷，那坛酒打碎在地，只片刻功夫便蒸发如无物。

所有看热闹的客人都竖起了耳朵，自然将刘老三的话听的一清二楚，刘老三那些兄弟脸都吓白了，个个面如土色，可看着横梗中间的陈知行，又偏是不敢动。

李墨放下酒碗，对呆若木鸡的老鸨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让人给贵客送走，其他客人受惊了，今日酒水一律我请。”

人群顿时热闹起来，气氛重新活络，甚至比之前更热烈，不少人低声议论，对林家手段不齿，对李墨的应对啧啧称奇。

等这群恶汉走后，陈知行找到李墨，好奇道：“你就确定他会醉？”

李墨瞥了陈知行一眼：“七十度，你喝你也醉，还特么论坛喝，我都佩服他。”

启国的酒实在太淡了，群芳院卖的调味酒也被李墨刻意控制在三十度来让客人习惯，就算拎去将军府的那两坛也只有四十多度而已，只喝了几碗的姜无风都扛不住，更别提刘老三了。

他喝的酒本来是李墨打算用来做酒精的，毕竟姜家手上有兵权，以后也许用得着，只不过还差了些许。

这种酒喝下去，第一口的灼烧就会麻痹味蕾，使感知变得迟钝，连着喝……

那就是刘老三这样了。

陈知行还不知道所谓的七十度是个什么概念，愕然道：“那你还给他喝水，不怕他反应过来？”

“那杯也是酒，只不过降到了五十度。”

李墨看了一眼被人像死狗一样抬出去的刘老三，耸肩道：“我喝的那坛才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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