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终篇（上）

第九十六章  终篇（上）

沈婉心被迫踏入宫门，甫一入宫，就被一脸欣喜的苏南烨拦下。

“婉心，你终于来了！”苏南烨披着身宽大的鹤纹袍，仿若见到救命稻草一般，一把握住沈婉心的手臂，语速飞快地说道：“你要救救我，我不想再做太子了！我受够了这种日子……我想当皇帝，快点当上皇帝！只有你，能帮我想办法。”

沈婉心强忍着厌恶，强挤出一抹温婉笑意，声音柔和却含着敷衍：“太子殿下放心，臣女既已入宫为伴读，自会尽心辅佐您。既然您有此想法，我会立即去觐见圣上。”

“我就是知道！你一定有办法！”苏南烨松了一口气般放开沈婉心，拍拍她的肩膀：“我等你的好消息。”

说完，他竟真的放心离去，吩咐内侍给他准备登基大典的华服，信心满满地回寝宫歇息。

而另一边，沈婉心立刻请求面圣，顺利进入养心殿。

此时皇帝病入膏肓，气若游丝地半卧在床榻上，只有殿前檀香袅袅，帘幔半垂，透着沉沉暮气。

沈婉心跪于榻前，福身长揖：“臣女沈婉心，见过皇上。”

皇帝虚弱地睁眼，抬了抬手示意不必多礼。

正欲开口询问，她却抢先一步将苏南烨的言语一字一句，毫不避讳地陈述出来，“太子殿下心生怨怼，称不愿再当太子，直言欲尽快登基，更言圣上病体缠身，欲臣女速速进谏您退位……”

殿中陡然寂静。

“放肆！”皇帝一拍床榻，他一口气急不上来，胸膛剧烈起伏，殿中太监们连忙跪倒请安，惊慌地请御医。

“逆子、逆子！”皇帝怒极反笑，“他居然……居然敢打朕的主意？！”

沈婉心低眉垂首，“臣女不敢隐瞒，只因太子殿下一而再、再而三说出不臣之语，若不稟告，恐有欺君之嫌。”

“好……好……”皇帝一边咳嗽一边点头，怒极下旨：

“来人，废黜苏南烨太子之位，贬入大理寺！彻查其党羽一并治罪！”

沈婉心唇角隐约浮现出一抹讥讽笑意。

圣旨传下，宫中哗然。

太极宫前，冷风穿堂。

禁军将苏南烨押至宫门外，传旨太监手执黄绫圣旨，朗声宣布：“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子苏南烨心术不正，有悖纲常，罔顾圣恩，意图不轨，着即废黜太子之位，押入大理寺严加审问，以儆效尤。钦此！”

苏南烨仿佛被雷劈了一般，呆愣当场，双膝险些跪倒。

他一把扯住太监衣袖，声音颤抖地问：“废太子？凭什么？我犯了什么罪？！”

传旨太监斜睨他一眼，“殿下……是您自己惹来的祸。今日沈婉心姑娘入宫面圣，把您在景和殿所言，一五一十全盘托出来了。”

“她说……你不想做太子，只想早点登基。”

“圣上闻言大怒，病势更甚，当场昏厥，几近气绝。若非太医及时抢救，只怕……”

话音未落，苏南烨嗖地一下后退两步，整个人浑身发冷，眼神茫然：“婉心……是她？不可能！她怎么敢！她怎么敢这么做！”

他踉跄着试图挣脱束缚他的禁军，声音变得尖利：“我要见皇上！我要面圣自辩！我要找沈婉心！她是我唯一信得过的人，她怎么可以出卖我？！她明明答应帮我的，她说她会想办法！”

他眼神猩红，“沈婉心！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禁军迅速压住他的肩膀，将他强行拖往宫外。

苏南烨一路挣扎，呐喊：“沈婉心！你骗我！你不是说会救我的吗！”

牢门“哐啷”一声落锁，昏黄的天光从高高的通风口斜射进来。

苏南烨双手反绑，被狱卒狠狠推了进来，扑倒在满是污泥臭水的地面上。

他尚未反应过来，鼻尖便传来一股刺鼻恶臭，身后那狱卒冷笑着甩下一句：“皇上有令，从今往后，您就在这好好待着吧。”随即大门重重闭上，整个牢房再次陷入死寂。

苏南烨踉跄着站起，环顾四周，顿时心底一凉。

这里是最底层的囚牢，关押的多是重犯。

污水汇聚成滩，墙角遍布黏腻霉斑，一只恭桶歪倒在不远处，苍蝇乱舞臭气熏天。

牢中早已有几人，个个面容狰狞身形壮硕，其中一个满脸横肉的大汉眯着眼盯着苏南烨，语气讥诮：“哟，这不是咱们的太子爷吗？怎的也落到这来了？”

苏南烨后退一步，不敢回应。

那横肉大汉又拍了拍自己腿边的位置：“来啊太子爷，跪下给爷捶捶腿，咱们大牢规矩多，初犯都得服侍老油条。”

苏南烨咬牙不从，但顷刻间几人围了上来，强按着他往地上一摁，冷笑连连：“别给脸不要脸，在这地方你还当你是皇子？”

一旁的狱卒对此视若无睹，甚至冷眼旁观。

到了饭时，狱卒扔进来一桶已经凉透的稀粥和几个发霉的馒头，牢中众人一拥而上抢食，苏南烨身形瘦削根本抢不过人，等他靠近木桶时，剩下的只是一摊泔水与浸透臭味的边角碎屑。

“太子爷，给你留的，吃吧。”那大汉拿脚将半个踩烂的馒头踢到他面前，还拍了拍自己的肚子，一脸满足。

苏南烨强忍作呕，饿得头晕眼花，只能捡起那馒头啃下一口。

到了夜里，更是苦不堪言。牢中地面潮湿，苏南烨被赶到最靠近恭桶的位置，臭气熏人蚊虫遍地。

他本就有伤在身，再加上精神疲惫饮食不继，浑身发热发寒，一夜咳得撕心裂肺。

隔壁牢犯反而抱怨他扰人清梦，朝他身上泼了一碗冷水：“再吵弄死你！”

夜深人静时，苏南烨躺在湿冷的角落，喃喃呓语：“……沈婉心，你怎么能……怎么能这样对我……”

他抱着膝盖瑟瑟发抖，满腔愤恨却无处倾诉。昔日锦衣玉食的太子，如今不过是任人践踏的阶下囚。

地牢阴冷潮湿，黑暗中只听得水滴滴答作响。

苏南烨蜷缩在角落，牢房另一端的犯人正在分食狱卒扔进来的剩饭残羹，他曾试图靠近，却被一脚踹开。

他缩回角落，脑中反复想着一个名字：沈婉心。

“她会来的……她不会丢下我不管的……”

这念头，是他支撑下来的最后一丝执念。

不知道过了多久，狱门打开。

一束天光透进来，映出那道熟悉的纤影。

沈婉心来了。

她换上了素雅而得体的衣裙，头上只是绾了个简单的堕马髻，却仍遮不住那股清艳之姿。

苏南烨几乎是扑了过去，满脸狼狈却欣喜交加：“婉心！你终于来了，我就知道你不会不要我……”

沈婉心缓缓走近，脸上带着一抹柔意。她俯下身，握住他伸来的那只满是伤痕的手。

“……你受苦了。”

这轻柔的一句，令苏南烨的眼圈顿时泛红，哽咽着道：“婉心，你一定要救我，我不想死在这儿！”

沈婉心忽地眨了下眼。

一道他看不见的金光悄然自两人十指交握之处浮现，仿佛有某种看不见的力量，在那一瞬悄无声息地将苏南烨体内的气运福泽，一丝一缕，抽离了出来。

苏南烨没有察觉，只觉得握住她的那只手有些发麻发凉，却不以为意，反而握得更紧，生怕她跑了似的。

沈婉心眼底光芒暗闪，耳边响起系统的提示音。

【叮！已成功吸取苏南烨15年命格气运值，当前气运提升至：富贵下品】

她眉眼低垂，“我会想办法救你的……你放心。”

苏南烨感动不已：“我就知道。”

沈婉心唇角微勾，轻轻替他拭了拭脸上的污渍，转身便离开了。

—

侯府西厢，金丝楠木雕花的信盒中燃起一缕缕青烟，信纸被沈漓投入火盆之中，信上仅余半点焦痕，化作齑粉。

沈漓面无表情地盯着那封从宫里送来的信化作灰烬，眼底波澜不惊。

她早已大致知晓苏南烨如今的处境刑责之后再入牢狱，蜷缩在污秽之地被人欺辱，尊严尽丧。

都是他应得的。

她才刚站起身，外头便传来小团子急急忙忙的脚步声。

“小姐，不好了！”小团子一边推门而入，一边喘着气禀告，“老爷他……他忽然病了，太医说像是时疫，连带着伺候的两个小厮和一个婢女也都病倒了，整个院子都封了。”

沈漓从案旁的抽屉中取出薄纱，戴好后才吩咐：“带我过去看看。”

西院。

屋檐下悬着一串黄符与辟邪铜铃，铃声轻响，似是招魂唤鬼。

沈漓刚踏进院门，一股浓重的药味味扑面而来。

院中已有几位太医站着，太夫人坐在院中榻上，而院角站着几个旁系子弟，个个神情惶惶，避之不及。

沈漓步入寝殿，只见榻上的沈闻骞盖着厚被，脸色蜡黄双唇干裂，眼角、鼻翼边隐隐渗出黑红的淤血，他双目紧闭，呼吸微弱，嘴里还喃喃低语着什么，像是在梦魇中挣扎。

“……婉心……婉心，救我……”

沈闻骞一眼看到沈漓，眼底泛出一层水光，艰难地抬起手：“阿漓，是你吗？你来看我了……”

沈漓戴着薄纱面具，点了点头。

“阿漓……我可能撑不过去了……你能不能留下来……照顾我几日……我怕我撑不住……”

太夫人拄着龙头拐杖站起，厉声呵斥道：

“胡闹！你这副鬼样子还让阿漓留下？她要是被你传染了怎么办？你怎么就不为她想一想！”

“你是个当爹的，哪怕真要死，也别拖着阿漓陪你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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