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1章 杨氏百木商行（一）

“这……这……”杨木老伸出颤抖的手，抚摸着那平滑的切面，感受着上面残留的余温，嘴唇哆嗦着，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再换大的。”杨九狼的声音再度响起。

众人闻言，精神又是一振。

半尺的圆木已经如此，若是换上更大的，效果会如何？

四名年轻力壮的伐木场工人，喊着号子，合力将一根硕大无比的硬木抬了过来。

是柞木。

此木坚硬如铁，寻常斧斤难伤，是打造车轴、船梁的上等材料。但这根柞木，直径足有一尺，比寻常人的腰还粗。

看到这根木头，猎户杨虎皱起了眉头。他低声对身边的杨坚说：

“总务长，此木太过坚硬，怕是……会伤了锯条，甚至……会把机器憋停。”

“暂且看看！”杨坚摸了摸下巴，对杨九狼打造出来的机器倒是很有信心。

杨木老再次上前，深吸一口气，开始转动手轮。

巨大的柞木，缓缓地靠近那道锯齿残影。

‘锵——！’

一声尖锐刺耳的切割音响起。

蒸汽机沉重的‘呼哧’声，明显地顿了一下，飞轮的转速也肉眼可见地慢了一丝。

“铁二，加煤，开最大风门。”杨九狼吩咐了一声。

“好的，东家。”杨铁二得令，怒吼一声。

他抓起铁铲，飞快地朝炉膛里一铲接一铲送入煤炭。同时，他将鼓风机的风门，开到了最大。

炉火瞬间爆燃！

一股粗壮的白色汽柱，冲天而起，在半空中形成一团翻滚的白云。

压力表上的指针，猛地向右又跳了一格，气缸里一股更强大的蒸汽力量注入。

那慢下来的飞轮，猛地一震，再次恢复了之前的转速，甚至更快。

‘锵——滋啦——’

那刺耳的金石交击声只持续了一瞬，便被一种更为沉闷、持续的切割声所取代。

大量滚烫的木屑，向两侧喷涌。

那根比人腰还粗的柞木，终于被缓缓切开。

不知过了多久，

或许是一炷香，或许只是一盏茶。

随着最后一声‘咔嚓’脆响，巨大的柞木被一分为二，未被固定的一半轰然翻倒，重重地砸在地上，激起漫天烟尘。

‘呼……’

杨木老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然后转头、压抑不住激动向杨九狼说道，“东家，成了。”

他最能明白，这一锯，意味着什么。

它意味着，杨家村的工坊从此步入了蒸汽机时代，将会迎来一次前所未有的的快速发展。

“恩，成了。”杨九狼点头。

“族长，此神机一出，我杨氏工坊，当可雄视整个大乾，再无敌手。”杨坚走了过来，对着杨九狼深深一揖，佩服得五体投地。

“是啊，族长。”商贸部总主事杨富贵也凑了过来。他搓着手，脸上是一种狂热的兴奋：

“有了此物，咱们的杨家村的伐木场的产出何止翻上几番？”

他脑子转得飞快，一个念头脱口而出：

“族长，咱们如今有了这等锯木利器，何不遣人带上机器，到各州府左近寻个山头，就地开设伐木场？

锯出的好料，直接卖与当地的富户、官府，乃至贩运木材的商贾。这……这简直是把金山搬回了家啊！”

闻言，杨九狼看了他一眼。

不愧是商贸部的总主事，算盘打得噼啪响，对商机有野兽般的直觉。

他所言，确是一条能赚大钱的财路。以蒸汽机的效率，杨氏的伐木场足以将大乾所有传统绳锯斧凿的木工作坊，都挤兑得无路可走。

不过，直接卖木料虽然来银子快，但附加价值不高。如果把木料加工成各种成品，利润能翻上好几番。

想到这里，杨九狼问道，“富贵叔，卖木头，能挣几个钱？”

一句话，让杨富贵脸上的狂热僵住。他有些错愕：

“族长，这……这怎会是小钱？一根上好的梁木，便值数两银。我等有了此机器，一日可得百根，一月便是三千根……这，这还不多？”

他掰着指头，越算心越热，不明白族长为何会说出这等话来。

“多吗？”杨九狼反问，“可在我看来，这与卖柴火，无甚区别。”

“卖柴火？”不仅杨富贵，连杨坚等人都愣了愣。

在他们看来，卖规整的上好木板，与在山里砍柴沿街叫卖，乃是云泥之别。

一个是高门大户争相求购的紧俏货，一个是贩夫走卒赖以维生的辛苦活。如何能混为一谈？

“我等费尽心力，造出此等利器，若只是为了更快地砍树、卖树，那便是买椟还珠。”杨九狼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杨木老和一众木匠身上：

“木老，我且问你，有了标准方正的木板，做一张桌子，比以往快多少？”

杨木老闻言，连忙躬身道：

“回东家，若料子都是这般规整，无需匠人再费时刨削、校准，只管开榫卯、拼合便是。

做一张桌子，至少能省下一半的工夫。且张张桌子，都能做得一般大小，分毫不差。”

蒸汽机锯木车床能快速大量锯出更好、更宽的标准木板，可以流水线一样地制造桌椅柜子；可以造出更坚固、更规整的农具；甚至可以预制房屋的梁柱，大大缩短营造的时间。

杨家村有技术、有图纸、有木匠，只需把蒸汽机锯木车床运出去，制定统一的作业流程，

便能快速在各州郡架构起「以木材为原料」的产业链，形成规模经济、遍地开花。

“木老说得没错。”杨九狼接下话头，再次反问：

“咱们既然可以分毫不差地快速打造各种木具，为何要去卖相对便宜的木板？”

他临时想到一个不错的方案，继续说道：

“何不成立一商号？名曰：「杨氏百木商行」。然后到各州郡设下分号。每个城池的城外设伐木场，城内置「百木造作坊」。

城外伐木场用这蒸汽机锯木车床锯出标准木料，运到城内，造作坊再将木料统一加工成家什、农具、牛车、马车等成品，就地售卖。”

这不是简单的卖木头，也不是开一家家什铺子。这是要在一个个州郡，复制一个缩小版的杨家村工坊体系。

从最上游的原材料获取，到中游的标准化生产，再到下游的终端销售，形成一个完整的闭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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