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第一次接触

获得关键U盘证据后的专案组，如同握着一块滚烫的烙铁。对手的反扑迅捷而凶猛，不仅网络攻击升级，现实中的窥探也愈发露骨。临时指挥部外，那些无牌车辆像幽灵般不时掠过，带来无形的压迫感。

“不能再等了。”陆明远盯着监控屏幕上截取到的模糊车辆影像，声音斩钉截铁，“必须在他们采取更极端措施前，打乱他们的节奏。沈翊，申请对孙宏斌的传唤手续，以‘配合调查红星钟表厂旧案’的名义。”

“明白。”沈翊立刻操作起来，“但以孙宏斌的社会地位和律师团队，没有直接证据，恐怕很难在询问中取得突破。”

“我知道。”陆明远眼神锐利，“这次传唤，本身就是一种姿态。告诉他，我们盯上他了。同时，也是对他的一种试探和施压，看看他会作何反应，会不会自乱阵脚。”

手续很快批了下来。考虑到孙宏斌的影响力，这次传唤地点定在市局，以示规范和严肃。

第二天上午，孙宏斌在其律师团队的陪同下，准时出现在了市局的询问室。他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深色西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属于成功商人的从容与一丝被无端打扰的不悦。他的律师则表情严肃，公文包里装着厚厚的资料，严阵以待。

陆明远和沈翊坐在他对面。这是双方第一次正式面对面。

“孙宏斌先生，感谢你配合我们的工作。”陆明远开门见山，语气平静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们正在调查一起二十年前的旧案，涉及原红星钟表厂，想请你回忆一些情况。”

“红星钟表厂？”孙宏斌微微挑眉，露出些许回忆的神色，“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当时我们集团下属的一个投资公司，确实和钟表厂有过一些业务上的接触，主要是评估其改制前的资产价值。时间太久，很多细节记不清了。”他回答得滴水不漏，将关系限定在纯粹的商业层面。

“据我们了解，你当时与钟表厂的王建国厂长，以及技术员周卫东，交往颇深。”陆明远步步紧逼。

孙宏斌笑了笑，带着一丝上位者的宽容：“陆警官，做生意嘛，和各方人员打交道是难免的。王厂长是想为厂子找出路，我欣赏他的干劲。周工是技术人才，我也很尊重。仅限于工作关系。”

“那么，关于钟表厂当时承接的‘T-03’项目，你有什么了解？”沈翊插话问道，目光紧盯着孙宏斌的眼睛。

孙宏斌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仿佛听到一个完全陌生的词汇：“T-03？不好意思，沈警官，我没什么印象。可能是厂子里某个小的技术项目吧，我不参与具体的技术细节。”

他的否认在预料之中。陆明远没有纠缠于技术细节，而是突然转变了话题：“孙先生认识一个叫林梦的女大学生吗？”

“林梦？”孙宏斌皱起眉头，思索片刻，摇了摇头，“不认识。我的社交圈子里，似乎没有这个人。”

“那李茂才呢？原钟表厂的干部，前几天死于非命。”

“在新闻上看到了，很遗憾。但本人与他并无私交。”

孙宏斌的应对堪称完美，对所有关键人物和事件都表示不熟悉或不知情，将自己完全置于事外。

询问持续了一个多小时，孙宏斌和他的律师防守得密不透风，没有露出任何明显的破绽。他承认与钟表厂有过商业接触，但否认深入了解其具体项目；承认认识王建国和周卫东，但否认有任何超出工作范畴的关系；对林梦案、李茂才案均表示不知情。

“孙宏斌先生，如果你的记忆有需要补充的地方，随时联系我们。”询问结束时，陆明远例行公事地说道。

孙宏斌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脸上依旧带着那公式化的微笑：“当然，配合警方工作是公民的义务。不过，我也希望警方的工作能够更有效率，不要将精力浪费在无端的猜测上，这会影响我们企业正常的经营和发展，也是对司法资源的浪费。”话语温和，但其中的警告意味不言而喻。

在律师的簇拥下，孙宏斌离开了市局。

“老狐狸。”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沈翊低声说。

“但他越是这样完美，就越说明他心里有鬼。”陆明远眼神深邃，“他太冷静了，冷静得不正常。普通人被警方传唤，多少会有些情绪波动，但他没有，仿佛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回到临时指挥部，沈翊立刻调取了询问室及市局周边所有的监控录像。他发现，在孙宏斌进入市局期间，那几辆之前出现的无牌车辆，就停在几条街外等候。而在孙宏斌离开后不到十分钟，针对专案组服务器的网络攻击再次加剧，这一次，攻击带有了明显的破坏性。

“他在用这种方式向我们示威。”沈翊看着屏幕上不断跳动的攻击警报，“告诉我们，他知道我们在做什么，而且他有能力干扰我们。”

“同时也说明，他急了。”陆明远分析道，“我们手中的U盘，就像一根刺，虽然还没扎进去，但他已经感觉到了疼痛。他这些举动，恰恰暴露了他的软肋。”

就在这时，技侦部门送来了对之前那几段音频和扫描文档的深入分析报告。报告指出，音频经过降噪增强处理后，背景音里捕捉到一段极其微弱的、有规律的电波信号，经鉴定，是某种特定型号的老式无线电对讲机的待机音，这种对讲机在九十年代末至二十一世纪初在一些特定群体中流行。

而那份扫描文档中，最近一个月的那笔交易记录旁边，有一个手写的缩写标注：“W.H.”。

“W.H.？”陆明远思索着，“是地点？还是人名？”

沈翊在数据库中进行交叉检索，将“W.H.”与孙宏斌的宏斌集团关联。很快，一个名字跳了出来——吴辉，宏斌集团下属一家物流公司的负责人，同时也是孙宏斌的远房表侄，是其核心圈子里的成员之一。

“物流公司……文物走私……这倒是对得上！”陆明远精神一振，“这个吴辉，很可能就是孙宏斌现在负责‘暗河’具体运作的白手套！”

突破口，似乎出现了。

然而，还没等他们部署对吴辉的调查，一个噩耗传来——在医院接受保护的吴桂芳老人，病情突然恶化，经抢救无效，于当天下午去世。

医生的诊断是突发性心源性猝死，老人本身就有基础病，似乎合情合理。

但陆明远和沈翊几乎同时产生了强烈的直觉——这绝不是意外！

对手的反击，不再仅仅是网络攻击和现实窥探，而是直接、冷酷地清除一切潜在的隐患。吴桂芳的死，是对周卫东遗留证据的彻底了结，也是对专案组最严厉的警告。

风暴不再局限于数据和询问室，它已经染上了鲜血的颜色。

陆明远站在指挥车前，望着十字街再次升腾起的浓雾，拳头紧紧攥起。沈翊沉默地站在他身旁，屏幕上闪烁着吴辉的资料。

第一次接触，看似无功而返，却已将斗争的残酷性，赤裸裸地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猎手与猎物之间的界限，在这一刻，变得模糊。双方都亮出了獠牙，接下来的，将是不死不休的搏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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