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最后的证词（上）

“信任危机”案的尘埃落定，并未给十字街带来长久的宁静。夏末的暴雨冲刷着城市的每一个角落，也仿佛要将隐藏在最阴暗处的罪恶冲刷出来。雨夜，一声尖锐的救护车鸣笛撕裂了潮湿的空气，目的地并非医院，而是十字街派出所。

一名浑身湿透、面色惨白如纸的中年妇女被搀扶进来，她左手紧紧捂着小腹，指缝间不断渗出暗红色的血液，右手则死死攥着一个用塑料袋包裹的U盘。她的眼神涣散，呼吸急促，仿佛刚从地狱边缘挣扎回来。

“证据……他们要杀我灭口……孙……孙宏斌……”她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字，声音微弱却如同惊雷在值班室炸响。

孙宏斌！  这个名字让所有听到的警员瞬间绷直了身体。他不是已经伏法了吗？

陆明远和沈翊闻讯立刻从办公室冲了出来。陆明远一眼认出，这个女人是张丽，曾是孙宏斌宏斌集团的财务总监之一，在孙宏斌案审理期间，她作为污点证人提供了部分关键财务证据，后被判处缓刑。她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还身受重伤？

“快！叫救护车！不，直接联系合作医院，开辟绿色通道！她需要立刻手术！”陆明远一边指挥，一边和沈翊蹲下身。

“张丽！坚持住！谁要杀你？U盘里是什么？”陆明远急切地问道。

张丽的瞳孔已经开始有些放大，她用力将U盘塞到陆明远手里，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断断续续地说：“账本……备份……孙宏斌……他没……没说完……背后……还有……‘先生’……小心……内部……”

话音未落，她头一歪，彻底失去了意识。

救护车呼啸着将张丽送往医院，生死未卜。陆明远握着那个带着体温和血迹的U盘，感觉它重若千钧。

“孙宏斌背后还有人？‘先生’？内部？”沈翊的脸色异常凝重，“张丽是在指证，孙宏斌案还有我们未曾触及的幕后黑手，而且我们系统内部可能有问题！”

这个消息太过震撼。如果属实，意味着他们之前费尽心力扳倒的，可能只是一只被推出来的“白手套”，真正的巨鳄仍潜藏在暗处，并且其触角可能已经伸入了警方内部！

“立刻封锁消息！张丽遇袭和她的证词，严格保密！仅限于我们核心几人知晓！”陆明远当机立断，他知道，一旦走漏风声，不仅张丽性命难保，所有调查都可能前功尽弃。

沈翊立刻对U盘进行了隔离处理，确保其数据安全后，开始破解。U盘设置了多重加密，但难不倒沈翊。当他打开里面的文件时，呼吸几乎停滞。

这里面存储的，远比孙宏斌那个实体账本更加详尽、更加触目惊心！里面不仅包含了孙宏斌向更多、更高层级官员行贿的记录，还详细记录了一个代号“先生”的人，如何通过孙宏斌的宏斌集团进行跨境洗钱、利益输送，以及操纵某些关键工程项目招标的完整链条！其中一些项目，甚至涉及国家安全领域！

而更让人脊背发凉的是，文件里还夹杂着几份加密的通讯记录片段，显示“先生”及其手下，似乎能提前获取警方一些重大行动的部署信息！

“内部有鬼”陆明远看着屏幕上那些代号和隐晦的指向，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孙宏斌当初那么有恃无恐，为什么一些关键证据总是晚一步，为什么张丽会在这个时候被灭口！

对手的强大和隐秘，远超他们的想象。

“必须把这个‘先生’揪出来！”陆明远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和决绝，“但这次，我们谁都不能轻易相信，行动必须绝对保密！”

一场在迷雾中追踪幽灵，同时还要提防身后冷箭的艰难战役，就此拉开序幕。

陆明远和沈翊组成了一个仅有他们两人的秘密调查小组，所有调查都在线下进行，避免使用可能被监控的内部通讯和网络。他们以复查孙宏斌案卷宗为掩护，开始重新梳理所有与“先生”可能相关的蛛丝马迹。

张丽在U盘里留下了一些线索，指向几家看似与宏斌集团无关，实则由“先生”暗中控制的离岸空壳公司和一家名为“永信投资”的境内机构。

沈翊利用其高超的网络技术，匿名潜入国际金融数据库，艰难地追踪着这些空壳公司的资金流向。而陆明远则凭借其多年积累的人脉和经验，开始秘密调查“永信投资”的背景及其负责人。

调查异常艰难，如同在雷区中穿行。他们既要寻找线索，又要时刻警惕是否有人正在监视他们。几次看似偶然的“意外”比如差点被高空坠物砸中，车辆刹车莫名失灵，都让他们更加确信，一双无形的眼睛正盯着他们，一只黑手正试图将他们扼杀。

与此同时，医院传来消息，张丽经过全力抢救，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仍处于深度昏迷状态，无法提供更多信息。

时间一天天过去，压力与日俱增。对手显然也察觉到了他们的秘密调查，变得更加警惕，线索时而清晰，时而中断。

转机出现在一次对“永信投资”一名已离职财务人员的秘密走访中。这位财务人员因为受到过不公正待遇，心怀怨恨，在陆明远承诺绝对保护其安全后，提供了一条关键信息：他曾无意中听到“永信投资”的真正幕后老板，在一次极其私密的通话中，称呼对方为“魏公”！

魏公！

这个称呼，与张丽U盘中提到的“先生”的代号之一吻合！

所有的线索，经过沈翊复杂的交叉验证和关系图谱构建，最终都隐隐指向了一个让人难以置信的名字——一位早已退休，但在政法系统内依然拥有巨大隐形影响力的前高级官员！

他的门生故旧遍布关键岗位，其家族成员也多在各重要领域任职或经商。如果“先生”真的是他，那么其能量和隐藏的深度，足以让人不寒而栗！

拿到这个初步结论的晚上，陆明远和沈翊在派出所那间小小的、确保安全的会议室内，相对无言。窗外，十字街的灯火依旧，但他们都知道，一场关乎正义根基的风暴，即将来临。

“证据链还不够完整，特别是直接指向‘魏公’的证据太薄弱。”沈翊看着屏幕上那张复杂的关系网，沉声道。

“而且，我们一旦动手，就必须确保万无一失。否则，打蛇不死，反受其害。”陆明远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我们需要更多、更直接的证据，需要找到能一击致命的突破口。”

就在这时，陆明远的私人手机收到了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加密信息，只有简短的几个字：

“明日午时，老街茶楼，‘清源’。”

“清源”？这是什么意思？是代号？还是指“正本清源”？

这条神秘的信息，是来自盟友的指引，还是对手设下的又一个陷阱？

陆明远和沈翊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与决绝。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为了张丽流淌的鲜血，为了十字街乃至这座城市应有的朗朗乾坤，他们已经没有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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