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赝品人生（下）

周文轩被灭口，仓库画作被焚，线索几近中断。对手的连续出手，不仅没有让陆明远和沈翊退缩，反而激起了他们更强的斗志。他们知道，越是如此，越说明这个集团隐藏着不可告人的巨大秘密。

调整策略后，警方决定双管齐下。一方面，由经侦和国安部门牵头，联合国际力量，继续对已掌握的海外基金和离岸公司进行深度金融调查，追踪资金最终流向，试图揪出集团的真正核心。另一方面，陆明远和沈翊则回归案件起点，从陈逸飞和那些尚未被完全毁掉的“赝品”细节中，寻找突破口。

加强对陈逸飞的保护后，医疗团队也加大了对他的治疗力度。在药物和心理疏导的帮助下，陈逸飞的精神状态偶尔会出现短暂的稳定期。

在一次难得的清醒时刻，陆明远带着江源那些“成名作”的照片，再次尝试与陈逸飞沟通。看到那些熟悉又陌生的画作，陈逸飞浑浊的眼睛里先是闪过一丝迷茫，随即变得激动起来，手指颤抖地指着照片，嘴里发出“啊啊”的声音。

护理人员解释说，这是他情绪波动的表现，这些画似乎触动了他内心深处的某些东西。

沈翊没有放弃，他利用图像处理技术，将江源的画作与陈逸飞早年未被周文轩收购的零星旧作进行更精细的比对。这一次，他不仅比对风格，更深入到颜料成分、画布基底、甚至笔触在显微镜下的形态。

一个惊人的发现出现了！在几幅江源中期的重要作品图层下，利用特殊光谱成像技术，发现了被覆盖的、属于陈逸飞的签名和创作日期！这些画，根本就不是江源参照手稿的“再创作”，而是直接使用陈逸飞早年的完整画作，覆盖掉签名和日期后，冒充自己的新作！

周文轩和江源的欺骗，比想象的更加彻底和无耻！他们不仅窃取创意，甚至直接盗用画作本身！

这一发现，虽然令人愤慨，但也提供了新的物证。这些被覆盖的签名和日期，是证明周文轩和江源欺诈行为的铁证。同时，也说明陈逸飞早年的作品，并非全部被周文轩收购，可能有部分流落在外，或者被他藏了起来。

警方加大力度，搜寻陈逸飞可能遗留的其他画作。根据精神病院老员工的模糊回忆，以及沈翊对陈逸飞入院前活动轨迹的分析，最终在陈逸飞一位早已疏远的远房亲戚家的阁楼里，找到了一个积满灰尘的木箱。里面装着陈逸飞青年时期的大量素描、手稿和几幅完成度较高的油画。

在这些未经污染的真迹中，沈翊注意到一幅风格迥异、充满了痛苦、挣扎与黑暗力量的油画，画的是一个扭曲的人影在深渊中呐喊。画的背面，用铅笔写着一行小字：“‘他们’偷走了光，‘画廊’是陷阱。”

“他们”？“画廊”？

这似乎与江源录音中提到的“他们”以及周文轩背后的“集团”隐隐对应。“画廊”是否指的是那个集团操控下的艺术品交易网络？

这幅画和这行字，可能蕴含着陈逸飞当年遭遇的线索，甚至可能是他精神崩溃的诱因。

警方聘请了顶尖的艺术鉴定专家和笔迹分析专家，对这幅画和字迹进行深入研究。专家指出，这幅画的风格，与陈逸飞早期公认的阳光明媚的风格截然不同，更像是受到某种巨大创伤后的爆发。而那个“画廊”，经过对陈逸飞早年活动圈子的排查，很可能指的是一个当时由外资背景控制的、名为“欧罗巴画廊”的机构，该画廊在二十年前突然关闭，负责人卷款潜逃，至今未被抓获。

“欧罗巴画廊”外资背景卷款潜逃这些信息，与现在这个跨国艺术品投机洗钱集团的操作手法，何其相似！

难道，这个集团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开始活动，而陈逸飞，就是早期的受害者之一？他的精神崩溃，或许并非单纯的创作压力，而是与这个集团的剥削、欺诈甚至迫害有关？

这个推断，将案件的时间线向前推进了二十年，也揭示了集团更深的罪恶历史。

与此同时，经侦部门那边的国际协作取得了重大突破！通过追踪那几个海外基金异常复杂的资金流水，最终锁定了一个隐藏在列支敦士登的家族基金会，而该基金会的实际控制人，正是当年“欧罗巴画廊”那个卷款潜逃的负责人詹姆斯·米勒的化名！

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国际刑警组织对詹姆斯·米勒发出了红色通缉令。在确凿的证据和强大的国际压力下，米勒在摩纳哥的一处豪华公寓内被逮捕。

后续的审讯中，米勒交代了其操控跨国艺术品投机洗钱集团数十年的罪行。他们寻找有潜力但不得志的艺术家，利用合同欺诈、精神控制、甚至暴力威胁等手段，窃取、剽窃其作品，操纵市场，洗白黑钱，毁掉了无数艺术家的生涯和人生。陈逸飞是早期的目标，江源则是近期的一枚棋子。周文轩是他们在本市物色的代理人。

案件的真相终于彻底大白于天下。一个横跨数十年、腐蚀艺术生态、践踏法律与道德的黑暗帝国，在警方不懈的努力下，轰然倒塌。

陈逸飞得到了更好的治疗和应有的尊重。江源的骗局被揭穿，其“作品”价值一落千丈。那些被集团操控拍出的天价，也成为了这场闹剧的讽刺注脚。

陆明远和沈翊站在艺栈艺术区的门口，曾经喧嚣的艺术盛宴早已散去，只留下一些真正热爱艺术的人，在静静地创作。

“名利二字，真是照妖镜。”陆明远感慨道，“在它面前，多少天才堕落，多少人性扭曲。”

沈翊看着那些专注于画布的艺术家，轻声道：“真正的艺术，应该源于纯粹的热爱和表达，而不是欲望和算计。我们能做的，就是尽力扫清这些笼罩在艺术之上的阴霾，让真正的光芒，有机会透出来。”

十字街的艺栈，经历了一场暴风雨的洗礼，或许能迎来一个更加干净、更加纯粹的明天。而陆明远和沈翊，也将继续守护这片土地上的光明与正义，无论它隐藏在怎样的光环与迷雾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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