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模范生之死（中）

“电力公司”工作人员身份造假和监控被故意关闭的发现，彻底扭转了案件性质。林小雨之死从自杀/意外，明确转向他杀。警方立即调整侦查方向，成立专案组。

首要任务是追查那个冒充电力人员的男子。通过小区出入口监控和对物业人员的详细询问，警方获得了此人的大致体貌特征：身高约175cm，偏瘦，戴鸭舌帽和口罩，身穿印有模糊电力logo的蓝色工装。他驾驶一辆普通黑色电动车离开，车牌被遮挡。

沈翊带领技术队，以小区为中心，辐射周边所有道路监控，追踪这辆电动车的轨迹。同时，对“影子”的网络身份进行攻坚，试图找出其IP地址和真实身份。

电动车追踪工作困难重重，该男子显然熟悉道路和监控盲区，在几个路口后便失去了踪迹。但沈翊在追踪过程中，发现该男子在进入小区前，曾在一家便利店门口停留，并摘下口罩喝了口水。便利店门口的高清监控捕捉到了他大半张脸。

经过人脸比对和数据库筛查，警方确认此人名叫周浩，二十八岁，无固定职业，有过盗窃和诈骗前科，去年刚刑满释放。

周浩到案后，起初还试图狡辩，但在确凿的监控证据面前，只得承认是受雇于人，冒充电力人员关闭了翰林苑湖边区域的监控。

“谁雇的你？”陆明远厉声问道。

“一个……一个女的，网上联系的，预付了定金，事成后给尾款。都是加密聊天和比特币交易，我不知道她是谁，连声音都是处理过的。”周浩交代，“她只让我在那个时间点去关掉指定的几个监控，其他什么都不用管。”

显然，雇佣周浩的，很可能就是那个网络ID“影子”，而且此人极其谨慎。

与此同时，对“影子”网络身份的追查也有了进展。通过技术手段，沈翊团队锁定其登录IP经常出现在城西一片高校区和科研机构密集的区域。结合林小雨日记中提到的对父亲研究领域的兴趣，以及“影子”对话中体现出的心理学知识，警方将怀疑的目光投向了林建斌所在的大学，特别是心理学相关专业的人员。

警方对林建斌的社会关系、同事、学生进行了秘密排查。林建斌是认知心理学教授，学术成果丰硕，为人谦和，口碑很好。但在深入调查中，一位研究生提供了一条模糊的线索：大约半年前，林教授曾和他私下讨论过一个“非典型个案”，关于“高强度目标驱动下青少年隐性反抗心理的极端外化可能性”，当时林教授似乎对此非常关注，还引用了一些网络匿名社群的研究数据。

这个“非典型个案”，会不会与林小雨有关？林建斌对女儿的心理状态，是否早有察觉，甚至……在研究？

警方重新审视林建斌在案发前后的表现。他的悲痛是真实的，但作为心理学家，他对女儿日记中流露出的绝望似乎“接受”得太快，甚至在某些细节陈述上过于“理性”和“条理清晰”。

一个可怕的猜想在陆明远脑中成形：有没有可能，林建斌早就通过某种方式知晓了“影子”的存在，甚至……“影子”就是他本人，或者与他有关？他利用专业知识和父亲身份，长期观察甚至无形中引导着女儿的心理变化，最终导致了这场悲剧？动机是什么？是为了完成某种极端的社会心理学“实验”或研究？

这个猜想令人不寒而栗。

警方立即申请了对林建斌个人电子设备、办公电脑以及大学研究室资料的搜查令。同时，对苏文娟也进行了更深入的询问，了解夫妻关系以及他们对女儿教育的具体分歧。

苏文娟在情绪稍微稳定后透露，她和林建斌在教育理念上确有矛盾。她更注重实际成绩和“竞争力”培养，而林建斌近年来似乎更倾向于一种“观察者”角色，经常记录女儿的行为和情绪反应，美其名曰“科研与育儿结合”。两人为此争吵过，林建斌曾说过“你不觉得小雨本身就是一个完美的研究样本吗？”这样的话，当时让她感到很不舒服。

搜查林建斌的电子设备，结果令人震惊。在他的加密文件夹里，警方发现了大量关于林小雨成长过程的行为记录、情绪数据分析图表，以及一些涉及“高压教育环境与青少年心理临界点”的论文草稿和数据。在其中一份草稿的备注中，他写道：“‘样本’近期出现显著压力反应，网络匿名倾诉行为增加，引入变量‘影子’进行干预引导，观察其应对机制变化……”

“影子”竟然真的是林建斌自己！他以匿名身份，在网络上有意接近并“引导”自己的女儿，将她作为一项冷酷的“研究”的活体样本！

更令人发指的是，在案发前几天的记录中，林建斌写道：“‘样本’临近崩溃临界点，外部诱因已就绪。是观察其自我调适，还是推动其完成‘终极宣泄’？后者将获得更纯粹的数据，但不可逆。需要抉择。”

而在林小雨死亡当晚的日志中，只有一句冰冷的记录：“‘样本’选择‘终极宣泄’模式。数据收集终止。现场已做标准化处理。后续影响有待观察。”

看到这些，参与办案的民警无不感到愤怒和齿冷。一位父亲，一位学者，竟然为了所谓的研究和数据，将自己的亲生女儿推向了死亡，并冷静地伪造了现场！

逮捕林建斌时，他正在大学实验室里整理数据，神态平静。面对警方出示的证据，他没有激烈的反抗，只是推了推眼镜，用一种近乎学术讨论的语气说：“你们终于发现了。小雨的情况非常典型，她的数据非常宝贵……可惜，只能到这里了。”

其冷静到近乎非人的态度，让陆明远想起了那些最残忍的连环杀手，但林建斌的“残忍”，包裹在理性与科学的外衣之下，更显诡异和恐怖。

然而，就在警方以为案件已经侦破时，沈翊在深入分析林建斌与“影子”账号的所有关联时，发现了一个微小的不协调之处：有几处关键的、具有诱导性的对话，其语言习惯和用词频率，与林建斌平时的书面习惯有细微差别。而周浩所描述的雇主“女性”特征，也与林建斌不符。

难道，“影子”并非林建斌一人？还有共犯？或者，林建斌也只是被人利用的一环？

真相，似乎并没有随着林建斌的落网而完全浮出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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