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断药危机（上）

初夏的十字街，阳光炽烈，但对于生活在城市各个角落的慢性病患者而言，每日与疾病相伴的阴影，并不随季节更迭而消散。他们中的许多人，依赖特定的药物维持生命或基本生活质量，这些药物往往价格昂贵、需长期服用、且部分属于管制或特殊管理药品。

五月中旬起，十字街多家三甲医院的药房、以及部分规模较大的连锁药店，陆续出现了一种名为“赛诺平”的免疫抑制剂断货的情况。该药主要用于控制一种名为“系统性红斑狼疮”的自身免疫性疾病，患者需终身服药，擅自停药或换用替代药可能导致病情急剧恶化，甚至危及生命。一时间，患者社群、家属群情激愤，投诉如雪片般飞向卫健委、药监局和市场监督部门。

起初，官方解释是“生产企业产能调整、物流环节暂时性短缺”，承诺尽快协调供应。然而，一周过去，情况并未缓解，反而有更多种类的慢性病用药也出现了供应紧张或价格异常波动。

这不是正常的市场波动。警方经侦部门在日常监测中发现异常资金流动和药品流向线索，认为可能涉及有组织的非法药品囤积、串货甚至制假售假，于是将情况通报刑侦支队。陆明远和沈翊受命介入，与药监、市场监管部门组成联合调查组。

调查首先从“赛诺平”的供应链入手。该药由国内一家大型药企“华生制药”生产，通过国药、上药等大型医药流通企业分发至各级医院和药店。官方渠道显示，近期对十字街的供应量确实有所下调，但并未达到“断货”程度。那么，本该进入正规渠道的药，流向了哪里？

便衣侦查员对几家反映断货最严重的医院和药店周边进行蹲守，发现常有神色焦虑的人在附近徘徊，或低声交谈，或接打电话后匆匆离开。跟踪其中几人，发现他们最终会前往一些隐藏在居民区或写字楼内的“健康咨询中心”、“慢性病管理工作室”，或者通过中间人，在停车场、咖啡馆完成现金交易，换取用普通塑料袋或纸盒包装的药品，其中就包括“赛诺平”，价格远高于医院医保报销后的自费部分，甚至是原价的数倍。

“黑市！”陆明远断定。有人囤积居奇，操纵价格，在患者最脆弱的时候趁火打劫。

联合调查组决定对几个已掌握的交易点进行突击查处。行动查获了一批来源不明的“赛诺平”及其他紧缺药品。经药监部门现场快速筛查和后续实验室检验，结果令人震惊：部分药品确系真药，但批号与流通记录不符，属于“串货”或“回流药”；而另一些包装高度仿真的药品，实际成分不足或干脆是淀粉压片，是彻头彻尾的假药！

假药不仅谋财，更是害命！案件性质瞬间升级。

警方立即对抓获的几名“药贩子”进行审讯。这些人多是底层马仔，供述上线是一个被称为“药神”或“老库”的神秘人物，通过加密通讯单线联系，提供药品和销售渠道，他们只负责终端销售和收款，对药品具体来源和上线真实身份一无所知。

“老库”显然是一个有组织犯罪网络的关键节点。警方一方面通过资金流向和技术手段追查“老库”；另一方面，试图从假药的生产源头寻找突破口。

对查获的假药包材进行溯源，发现印刷粗糙但模仿度极高，生产点可能就在周边地区。同时，沈翊带领技术队，对黑市上流通的“串货”真药的追溯码进行分析。这些药品的电子监管码大多已被刮除或损坏，但通过激光衍射和残留信息恢复技术，还是部分还原了原始流向。结果显示，这些药最初大多是从周边一些地市级甚至县级医院的医保处方中流出的，开药人身份各异，但药品最终并未被患者使用，而是集中流向了几家空壳的医药贸易公司。

“这是一条完整的黑色产业链：收购医保额度、虚开处方套取药品、通过空壳公司洗白、混合假药、囤积并制造短缺恐慌、最后通过黑市高价卖出。”药监局的专家分析道，“环节复杂，涉及医疗、医保、物流、金融等多个领域。”

那么，“老库”是谁？是掌控这条产业链的枭雄，还是更庞大利益网络中的一环？

警方加大了对那几家空壳贸易公司的调查力度，并协调医保部门对异常开药行为进行数据筛查。与此同时，针对假药生产窝点的摸排也在进行。

就在侦查紧张进行时，一起突发悲剧让案件蒙上了更紧迫的阴影。一名患有系统性红斑狼疮的年轻女患者小雅，因无法承受黑市的天价药，尝试服用从黑市购买的“廉价替代药”，导致病情急剧恶化，引发多器官衰竭，经抢救无效死亡。她的父母在悲痛欲绝中向警方哭诉，女儿曾说过“买药的那个‘王老师’说，这药和真的一样，还便宜……”

“王老师”？这可能是“老库”网络中的一个中层人物或化名。

小雅的死亡，将一桩可能涉及非法经营、诈骗的经济案件，染上了鲜血。警方压力倍增，决定以“王老师”为突破口，加快收网。

根据小雅父母提供的有限信息，警方进行了大量排查，最终锁定了一个名叫王德海的中年男子。此人曾是一家小型医药公司的销售代表，后因违规被开除，近年来行踪诡秘，经常出入一些民营医院和保健品公司。

监控显示，王德海与几名已被掌握的底层药贩有接触，且其银行账户有与空壳贸易公司相符的异常资金往来。警方决定对王德海实施抓捕。

然而，就在布控准备行动的前夜，王德海在其租住的公寓内暴毙。现场门窗反锁，无打斗痕迹。王德海瘫坐在电脑前，电脑屏幕停留在一个暗网交易论坛的界面，桌上放着半杯水。初步勘查，疑似突发心梗或中毒。

是灭口？还是意外？电脑硬盘已被物理破坏，杯中液体被送去检验。

“老库”的反应如此迅速和狠辣，说明这个犯罪网络不仅严密，而且警惕性极高，甚至可能已经渗透或监控着某些环节。王德海的死，掐断了一条重要线索，但也更清晰地表明，他们面对的，是一个冷酷且能量不小的对手。

断药的危机仍在持续，患者的生命仍在被威胁。警方必须与时间赛跑，在这个由金钱、生命和谎言构成的迷宫中，找到那个隐藏在“药影”深处的罪恶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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