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此去京城，不富贵，不还乡！
王小二送走了张家成，回到了房里。
灯光昏黄，映着刘桂花担忧的脸。
他没绕弯子，直接开口：“桂花，我打算去京城，做代理商。”
刘桂花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没等她说话，王小二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这房子，是婶子给咱起的。我之前做的那些事，猪狗不如，没脸再住下去。我想把房子还给婶子。”
话音落下，刘桂花笑了，眼泪却先掉了下来。
这才是她的男人。
腰杆断了，还能自己重新接上，立起来！
“小二，我也是这么想的！”她抹了把泪，声音里全是激动，“你只管放手去干！我带丫丫去厂子附近租个小房子，等你站稳了脚，咱再盖自己的大房子，住得踏实！”
王小二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他用力点头，喉咙发紧：“桂花，苦了你了。从今往后，我就守着你们娘俩过，其他的，什么都不想了。”
第二天一早，王小二站在了钱秀莲的办公室里。
他没跪，也没哭。
他就那么站着，腰杆挺得像一杆标枪。
一夜之间，那个畏畏缩缩的男人仿佛被抽走了魂，换了个人进来。人还是那么瘦，眼神却像淬了火的钢。
“厂长，我想好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如钉。
“我干！我去京城，当咱们厂第一个代理商！”
钱秀莲从账本后抬起眼皮，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在他脸上停留了三秒。
她对他脱胎换骨的变化，似乎没有半分意外。
她什么都没问，只朝旁边的吴婶子偏了偏头。
“吴婶子，去把代理合同拿来。”
“再让会计支五百块钱的货给他，记账上，从张家成的工资里先扣。”
吴婶子明显愣住了，但看着钱秀莲那不容辩驳的神情，立刻小跑着去办了。
合同就是一张纸，写得明明白白。
拿货价，结款期，权责。
最扎眼的一条是：代理商自负盈亏，一切商业行为与工厂无关。
一张纸，隔开了两个世界。
一边是旱涝保收的工人，另一边，是生死自负的商人。
王小二看着那张纸，胸膛起伏了一下，将满腔的杂念死死压下。
他拿起笔，在末尾，一笔一划，工工整整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王。小。二。
接着，他抓起印泥，重重地将自己鲜红的指印，按在了名字上。
从这一刻起，厂里的工人王小二，死了。
活下来的，是钱氏食品厂驻京城地区首席代理商，王小二。
尽管这个名头，暂时只有他自己承认。
张家成没食言，从自己还没捂热的积蓄里，数出了一百块，硬塞到王小二手里。
“小二哥，拿着！到了京城，别省着，先找个落脚的地方，把周围环境摸熟了再说！”他像个送弟弟远行的兄长，絮絮叨叨。
王小二捏着那叠带着体温的钱，手在抖。
他喉咙滚动，千言万语，最后只化作两个字。
“家成……谢了！”
“自家兄弟，说这就生分了！”张家成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等你回来，请我喝酒！”
厂里的动作很快，五百块的萝卜干，装了满满几个大麻袋。
钱秀莲还特批了一箱新包装的样品，有塑料袋的，也有玻璃瓶的，让他带去给京城的人开开眼。
出发那天，晴空万里。
王小二换上了他唯一一身干净的衣裳，背着硕大的帆布包，里面是他的全部家当和全部的希望。
刘桂花抱着女儿丫丫，把他送到村口。
她没哭，只是眼圈红得吓人，一遍遍地叮嘱。
“到了那边，按时吃饭。”
“晚上关好门窗。”
“要是……生意实在不好做，你就回来。咱俩在一块儿，总有办法的。”
王小二看着自己的妻子和女儿，心像被泡在醋里，又酸又涨。
他强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
他蹲下身，摸了摸女儿丫丫的头，声音嘶哑：“丫丫，等爹回来。过年，爹给你买新衣服，买大肉包子！”
丫丫似懂非懂，奶声奶气地喊：“爹，加油！”
王小二再也扛不住了。
他猛地转身，不敢再看那对母女，迈开大步，朝着通往县城车站的土路，几乎是逃也似的向前冲。
刘桂花没有理会远处传来的风言风语。
她就那么抱着女儿，定定地站在村口，看着那个背影。
看着他越走越远，越来越小。
直到最后，化作地平线上的一个黑点，彻底消失不见。
她相信他。
她要留在厂里，拼了命地干活，把家撑起来，等他回来。
……
与此同时，萝卜干厂，清洗车间。
李红梅手里捏着个小本子，板着脸，在各个水槽间来回走动。
她走到一个正聊天的女工身后，用手指敲了敲对方的盆沿。
“萝卜根上的黑泥，你想留着过年？”
那女工吓了一跳，回头见是她，撇了撇嘴，嘟囔道：“管得着吗你……”
李红梅没吵，也没骂。
她只是翻开本子，在上面记下对方的名字，然后抬头，平静地看着她。
“张小翠，不服从管理，扣一个工分。你要是再多说一句，就再扣一个。”
那个叫张小翠的女人，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却一个字都不敢再往外蹦。
车间里，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下班后，李红梅走在回家的路上，腰杆挺得笔直。
她发现，当所有人都怕你的时候，那种感觉，比跟人吵赢一百次架，还要舒坦。
她的人生，好像真的不一样了。
远处，厂子新建的仓库门口，一辆崭新的大卡车正在装货。
钱秀莲站在阳光下，看着那些印着“钱氏”商标的玻璃瓶和塑料袋，被工人们小心翼翼地搬上车。
王小二，是她撒向京城的第一颗种子。
这辆卡车，将是她刺向全国市场的第一把尖刀。
她眯起眼睛，看着远处连绵的山脉。
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忽然，一阵嘈杂的叫嚷声由远及近，直冲厂子大门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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