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绝望的遭遇战
地平线上，一条黑线正朝着这边移动。那是数不清的人和马，盔甲和兵器在天色下闪着寒光。
整整四万骑兵。
战马的铁蹄砸在冻实的土路上，发出沉闷的轰鸣。每一匹战马的鼻孔里都喷出长长的白气，汗水顺着马鬃淌下，被风一吹，就结成了白霜。
空气里混杂着一股浓烈的味道，有马粪的骚臭，骑兵身上的汗味，兵器上的铁锈气，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萨尔娜骑在一匹高大的枣红马上。
“太慢了。”
萨尔娜把玩着手里的短柄火枪，枪口无意识的瞄准路边的一块石头。
“这种行军速度，什么时候才能到泾阳？”
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
那是十个猛安的部落骑兵。虽然经过整编，但这帮家伙骨子里的散漫还是改不掉。有的在马上吃肉干，有的在互相吹牛，队伍拉的老长。
要不是完颜娄室那个活阎王在后面压阵，这帮人估计能把行军变成放牧。
“将军！”
一匹快马从前方逆着风冲了过来。
马上的斥候伏在马背上，整个人像一张绷紧的弓。还没到跟前，他就猛的一勒缰绳，战马嘶鸣着扬起前蹄，硬生生在萨尔娜面前三步的地方停住。
“报！”
斥候翻身下马，动作干净利落。
“前方三十里，发现大唐军队！”
萨尔娜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脸上无聊的神情一扫而空。她猛的坐直身子，将手里的火枪转了个圈。
“多少人？”
“不多。”
斥候喘着粗气，快速说道：“大约八百人。看旗号，是大唐边军。”
“八百人？”
萨尔娜撇了撇嘴，眼里的光稍微暗了一些。
“塞牙缝都不够。”
她原本以为碰上了李靖的先锋，没想到只是小股的边军。
旁边的副将凑了上来，一脸讨好的说：“将军，要不我带耶尼切里上去？正好练练枪法。”
“滚。”
萨尔娜瞪了他一眼，那眼神凶的让副将脖子一缩。
“杀鸡焉用牛刀？耶尼切里的火药是金子做的，留着给李世民听响。”
她抬起马鞭，指了指身后那乱糟糟的部落骑兵方阵。
“大帅说了，这四万人是用来填坑的。既然是填坑，就得先见见血，练练胆。”
萨尔娜的目光在队伍里扫视了一圈，最后停在了两面画着狼头的旗帜上。
“传令。”
“让阿巴亥和扎木合这两个猛安上去。”
“告诉他们，那八百个唐军，就是他们今天的午饭。”
萨尔娜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冷声说道：
“全宰了。”
“不，等等。”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冷笑了一声。
“死的不要。我要活的。”
“告诉他们，把活口带回来。咱们的先锋营还缺不少探路的，让这帮唐军自己人杀自己人，肯定很有意思。”
“是！”
传令兵大吼一声，调转马头，狠狠的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
……
队伍中段。
阿巴亥正抱着一块羊腿骨啃的满嘴是油。
这个满脸横肉的汉子，身上的铁札甲被撑的紧绷绷的。他骑的马也是特挑的，比别人的大了一圈，不然根本驮不动他这身肥膘。
“他娘的，这路真不是人走的。”
阿巴亥骂骂咧咧的把骨头扔在地上，“连个鬼影子都看不见，去哪抢钱？”
就在这时，传令兵的马冲到了跟前。
“阿巴亥猛安！扎木合猛安！”
“萨尔娜将军有令！”
阿巴亥猛的抬起头，满是横肉的脸上抖了一下。
“前方三十里，发现八百唐军！”
“将军命你们二部，即刻出击！”
“只要有活口！充入先锋营！”
“谁抓得多，谁就是头功！”
传令兵的话音刚落，阿巴亥的眼睛瞬间就红了。
“唐军？”
阿巴亥把嘴上的油一抹，一把抄起挂在马鞍旁边的厚背大砍刀。
“小的们！”
他扯着嗓子，声音像破锣一样在荒原上炸响。
“听见没！”
“前面有肉！”
“八百个唐军，那是八百个会走路的功劳！是八百块能换银子的牌子！”
轰的一声，他身后那一千多号部落兵瞬间炸了锅。
原本无精打采的骑兵们，一个个都来了精神，扔掉手里的肉干，拔出弯刀，嗷嗷叫着勒紧了战马的肚带。
而在不远处。
另一个猛安，扎木合，已经动了。
这个年轻的猛安是个疯子。他崇拜完颜娄室，甚至刻意模仿完颜娄室的打扮，把自己的马脸都蒙上了铁片。
“第一谋克，跟我冲！”
扎木合根本没废话。
他直接举起长矛，双腿猛夹马腹。
“别让阿巴亥那个死胖子抢了先！”
“杀！”
两支队伍，两千多名骑兵，瞬间脱离了大部队。
就像两股黑色的旋风，卷起漫天的沙尘，向着南方狂飙而去。
……
此时。
三十里外。
一支唐军正在急行军。
队伍很沉默，只有脚步声和甲胄摩擦的声音。
这支队伍大约八百人，大部分是步兵，只有几十个骑马的斥候和军官。
领头的统军叫赵刚。
他骑在马上，不停的回头张望。
“统军，咱们已经跑了一天一夜了。”
旁边的别将脸色苍白，嘴唇干的起皮，“弟兄们实在跑不动了。要不……歇会儿？”
赵刚看了一眼身后那些摇摇晃晃的士兵。
很多人脚上的草鞋都磨烂了，每走一步都在雪地上留下一个血脚印。但没人抱怨，也没人停下。
因为他们知道，停下就是死。
“不能歇。”
赵刚咬着牙，声音沙哑，“突厥人就在后面。咱们这点人，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可是……”
副尉还要再说，赵刚猛的打断了他。
“没有可是！”
“必须赶在天黑前渡过前面的河。只要过了河，咱们就能稍微喘口气。”
赵刚抬头看了看天色。
太阳偏西了，惨白惨白的，一点温度都没有。
“咱们离突厥的大部队至少还有五十里。”
副尉小声嘀咕了一句，“他们的马也是肉长的，总不能一直跑吧？咱们这一路都没停，他们肯定追不上……”
话音未落。
赵刚的脸色突然变了。
他猛的勒住马，侧过耳朵，死死的盯着北方的地平线。
“别说话！”
他厉声喝道。
风声里，夹杂着一种奇怪的、低沉的震动。声音从地面传来，越来越密集，连路边的碎石子都开始微微跳动。
赵刚的瞳孔猛地一缩。
作为在边关摸爬滚打了二十年的老兵，他太熟悉这个声音了。
“骑兵……”
他的声音在发抖。
“是大队的骑兵！”
“怎么可能？！”
副尉瞪大了眼睛，“咱们斥候半个时辰前才回报过，后面什么都没有啊！怎么可能来的这么快？”
是啊。
怎么可能这么快？
按照常理，突厥人的马虽然耐力好，但也不可能在半个时辰内跨越几十里的距离。
除非……
除非他们的马不是普通的马。
除非他们是一人三马，轮换着狂奔，根本不惜马力！
“快！”
赵刚猛的拔出横刀，凄厉的吼道：
“结阵！结阵！”
“别跑了！跑不过马腿！”
“原地结阵！长枪兵在外面！弓箭手在里面！”
可惜，晚了。
就在他下令的一瞬间。
北方的地平线上，突然腾起一道遮天蔽日的黄沙。烟尘之中，无数黑色的影子钻了出来。
那是扎木合的骑兵。
他们没有排成整齐的队形，而是散的很开，从正面和两翼包抄过来。
太快了。
快的让人反应不过来。
赵刚甚至能看清冲在最前面的那个突厥将领脸上的狞笑，还有他马头上那块冰冷的铁面帘。
“这他娘的是什么怪物……”
赵刚的手在抖。
他从没见过这么快的骑兵。这根本不是在行军，这是在冲刺，是在玩命！
“放箭！放箭！”
赵刚嘶吼道。
稀稀拉拉的箭矢从唐军的队伍里射出去，但在强劲的北风中，这些箭大多飘偏了，软绵绵的落在雪地上。
而对面。
扎木合在马背上直起了身子。
他甚至没有减速。
他从背后摘下那张硬木弓，熟练的搭上一支破甲重箭。
不需要瞄准。
在这种距离，在这个速度下，前面的唐军就像是一群待宰的羔羊。
崩！
弓弦震动的声音，在嘈杂的马蹄声中显得格外清脆。
紧接着。
崩崩崩崩！
两千多名骑兵同时松开了弓弦。
天空瞬间暗了一下。
那是密密麻麻的箭雨，带着凄厉的啸叫声，铺天盖地的砸了下来。
噗嗤！
赵刚只觉得胸口一凉。
他低头看去。
一支黑色的羽箭，已经深深的扎穿了他的护心镜，箭头从后背透了出来。
“好……快……”
他张了张嘴，鲜血顺着嘴角涌了出来。
在他周围。
惨叫声响成了一片。
那些还没来得及举起盾牌的唐军士兵，像割麦子一样倒下了一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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