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依萍眼里不理智的明楼
夜色如墨，将整个上海滩笼罩在一片虚假的繁华之下。
明楼站在书房的窗前，手中夹着一支烟，却没有抽，任由它在指间静静燃烧。橘红色的火星在黑暗中明明灭灭，像他此刻翻涌的心绪。
批准明台的刺杀行动，只用了一个字。但这个字背后所承载的重量，只有他自己清楚。
这意味着，他必须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调动所有能动用的资源，为明台的行动创造最有利的条件，并且设计好万无一失的退路。
这不仅仅是一次刺杀，这是他身为兄长，对弟弟迟来的补偿和守护。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走到书桌前，摊开一张上海市区的详细地图。他的目光，落在了地图上一个被红圈标记出来的地方——汪芙蕖的公馆。
汪芙蕖生性多疑，为人谨慎，公馆守卫森严，想要在他家里动手，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必须让他自己走出来。
什么事，能让汪芙蕖这种老狐狸，心甘情愿地离开自己的安乐窝？
明楼的脑中，一个个人物和事件飞快地闪过，最终定格在了一个名字上——藤田芳政。
一个死人。
一个死在樱花号专列上的日本高级顾问。
汪芙蕖能有今天的地位，全靠巴结上了藤田这条线。藤田死了，他虽然悲痛，但更担心的是自己失去了靠山，地位不保。所以这段时间，他一直在上蹿下跳，试图搭上新的关系。
而日本人那边，为了安抚人心，也为了彰显“中日亲善”，决定为藤田等人举办一场隆重的追悼会。地点，就设在公共租界的静安寺。
时间，是三天后。
汪芙蕖作为藤田生前的“挚友”，必然会出席。
而静安寺，人多眼杂，地形复杂，正是动手的绝佳地点。
明楼的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
他拿起电话，拨通了明诚的号码。
“大哥。”
“三天后，藤田的追悼会，在静安寺举行。汪芙蕖会出席。”明楼的声音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我需要你，把追悼会的安保布置图，以及汪芙蕖当天出行的路线、车牌号、随行人员等所有详细信息，都弄到手。”
电话那头的明诚心头一震。
大哥这是要做什么？
他几乎是瞬间就反应了过来——明台！
只有为了明台，大哥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去碰汪芙蕖这个马蜂窝！
“大哥，这太危险了！”明诚忍不住劝道，“汪芙蕖身边有日本宪兵保护，在追悼会那种场合动手，一旦失手，后果不堪设想！”
“我没说要失手。”明楼的声音冷得像冰，“我只要你把情报弄来。剩下的事，我自有安排。”
“可是……”
“没有可是。”明楼打断他，“这是命令。”
明诚沉默了。他知道，大哥一旦做了决定，就没人能改变。他只能选择相信他，执行他。
“是，大哥。我马上去办。”
挂了电话，明楼并没有感到轻松。这只是第一步。他还需要一个人，来配合他完成整个计划的闭环。
一个能吸引所有人注意力，为明台创造机会的人。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依萍那张清冷倔强的脸。
这个念头一出来，就被他自己掐灭了。
不，不行。
他不能再让她去冒险了。她身上的伤还没好利索，更何况，他们现在还在冷战。他不能用任务的名义，再去“利用”她。
明楼烦躁地揉了揉眉心。
没有了依萍的配合，很多计划都无法实施。难道，真的要他亲自出马？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被轻轻敲响了。
“进来。”
门被推开，依萍端着一杯热牛奶走了进来。
她换了一身素色的旗袍，没有化妆，头发随意地挽在脑后，看起来比白日里柔和了许多。
明楼有些意外。这么晚了，她怎么会过来？
“看你书房灯还亮着，给你热了杯牛奶。”依萍把牛奶放在他桌上，没有立刻离开，目光却落在了那张摊开的地图上。
地图上那个鲜红的圆圈，和“汪芙蕖公馆”几个字，刺痛了她的眼睛。
她的心，猛地往下一沉。
“你要动汪芙蕖？”她脱口而出。
明楼的眼神一凛，他没想到她会这么敏锐。他不动声色地将地图合上，淡淡地说：“工作上的事。”
“为了明台？”依萍看着他，一针见血。
她太了解他了。也太了解明台了。明台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以他的性子，怎么可能无动于衷？而明楼，这个看似冷酷无情，实则把亲情看得比天还重的大哥，又怎么可能阻止弟弟复仇？
只是，这一次，汪芙蕖被刺杀的日子，和上一世相比，提前了不少。
明楼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
房间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
“不行。”依萍的态度很坚决，“这太冒险了。汪芙蕖是什么人，你比我清楚。明台现在动手，跟送死没什么区别！”
“这是他的决定。”明楼的声音很冷，“也是我的决定。”
“你疯了？”依萍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明知道是火坑，还要推他下去？”
“我不是推他下去，我是在他身后，给他垫好所有的路。”明楼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这是他必须要做的事，也是我作为大哥，必须为他做的事。”
“那你呢？你想过你自己吗？”依萍的情绪有些激动，“你为了给他铺路，要冒多大的风险？一旦被日本人或者汪曼春抓住任何蛛丝马迹，你万劫不复，整个潜伏计划都完了！”
她不是在指责他，她是在担心他。
这份担心，是那么的真切，那么的毫不掩饰。
明楼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
他看着她因为激动而泛红的脸颊，和那双写满了担忧的眼睛，心底那座坚硬的冰山，又融化了一角。
原来，不管她嘴上说得多么绝情，她心里，还是有他的。
这个认知，让他连日来的烦躁和郁闷，一扫而空。
“我自有分寸。”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了下来。
“你有什么分寸？”依萍却不买账，“你就是个疯子！一个为了弟弟，连自己性命都不顾的疯子！”
她气得口不择言，说完才发现自己失态了。她别过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泛红的眼眶。
明楼看着她这副样子，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觉得心里暖暖的。
他走到她面前，伸手，想要像以前一样，抚摸她的头发。
依萍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躲开了。
明楼的手，在半空中僵住了。
气氛，再次变得尴尬。
“我……我只是觉得，我们不应该这么冲动。”依萍低下头，小声地说，“刺杀汪芙蕖，有很多种方式，我们可以从长计议，找一个更稳妥，风险更小的机会。”
“没有时间了。”明楼收回手，声音恢复了冷静，“三天后，就是最好的机会。错过了这次，再想等下一次，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三天？”依萍猛地抬起头，“三天之内，你能做什么？”
“能做的，都得做。”明楼转身，重新摊开那张地图，“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
依萍愣住了。
她以为，他会因为两人正在冷战，而把自己排除在外。
她以为，他会像阿诚说的那样，一个人扛下所有。
可他现在，却主动向她“求助”。
“我……”依萍的心里，涌起一种复杂的情绪。有被需要的欣喜，也有对未知的担忧。
“怎么？不愿意？”明楼回头看她，故意用上了激将法，“还是说，你觉得你做不到？”
“谁说我做不到！”依萍立刻反驳，那股不服输的劲儿又上来了，“说吧，要我做什么？”
看到她这副被点燃了斗志的样子，明楼的眼底，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
他就知道，这一招对她，百试百灵。
“追悼会那天，我需要你，和我一起出席。”明楼指着地图上的静安寺，“你的任务，是在最关键的时候，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为明台创造一个只有十秒钟的，绝对安全的射击窗口。”
“吸引注意力？”
“对。”明楼的眼神变得深沉，“用一种，谁也想不到的方式。”
他凑到依萍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出了他的计划。
依萍听着，眼睛越瞪越大，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这个计划……
太大胆了！太疯狂了！
简直就是在悬崖上走钢丝，一步踏错，就是粉身碎骨！
她看着明楼，看着他那双深不见底，却又充满了信任的眼睛。
她知道，他把最重要，也最危险的一环，交给了她。
这是一种信任，也是一种默契。
一种超越了言语，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无声的默契。
“好。”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清晰而坚定，“我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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