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我希望你好好活着
明楼回到公馆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他一进门，就感觉到客厅里的气氛不太对劲。明镜坐在沙发上，脸色阴沉，阿香则在一旁站着，大气都不敢出。
“怎么了，大姐？”明楼一边换鞋，一边问道。
“你还知道回来？”明镜抬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看看现在都几点了？依萍呢？她不是跟你一起出去的吗？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
明楼愣了一下：“依萍跟我一起出去？她什么时候跟我一起出去的？”
“你还跟我装！”明镜“啪”地一下把手里的茶杯重重放在桌上，“下午阿诚不是说，你让他在半路接了依萍，一起去办什么事了吗？这都晚饭时间了，人还没回来，电话也打不通，你是不是又让她去做什么危险的事了？”
明楼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他看向一旁的明诚。
明诚赶紧上前，压低声音解释道：“大哥，是我的主意。下午我接大嫂回来的时候，看她心情不好。回来后，正好您打电话让我去处理点急事，我就跟大姐说，是大嫂陪我一起去的。我想着，让她出去散散心也好……”
他本是一片好心，想给依萍找个借口出门，免得她一个人在房间里胡思乱想。没想到，反而弄巧成拙，让大姐误会了。
明楼明白了，他冲明诚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先别说话。然后转向明镜，放缓了语气：“大姐，您别急。是我让依萍去帮我办点事的，事情有点棘手，所以回来晚了。我刚在路上跟她通过电话，她马上就到家了。”
他只能顺着明诚的谎话，先把大姐安抚下来。
“真的？”明镜将信将疑。
“真的。”明楼点点头，“您看，这不就回来了。”
他话音刚落，公馆的门就被推开了。
依萍从外面走了进来。
她看到客厅里的阵仗，也是一愣，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她走到明镜身边，带着一丝歉意说：“对不起，大姐，回来晚了，让您担心了。”
“你这孩子，去哪了也不提前说一声。”明镜拉着她的手，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没出什么事吧？”
“没事，处理完明楼交代的事情之后，我去了一趟陆公馆，之前写的歌放在那边了，下午正好有时间，就想着过去一趟。”依萍的回答，和明楼、明诚的说法，完美地对上了。
明镜这才放下心来，但还是瞪了明楼一眼：“以后不许这么晚才回来！赶紧去洗手，准备吃饭！”
一场风波，总算是有惊无险地过去了。
饭桌上，明镜不停地给依萍夹菜，嘘寒问暖。明楼和依萍之间，依然没什么交流，但气氛比早上缓和了许多。
吃完饭，明楼叫住了正准备上楼的依萍。
“你来一下书房。”
依萍的脚步顿了顿，还是跟着他走了进去。
书房的门一关上，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声音。
“今天下午，你去哪了？”明楼开门见山地问。
他虽然嘴上跟大姐说，是让依萍去办事了。但他心里清楚，依萍一下午都没在公馆。
“随便逛了逛。”依萍的回答，和在车上对明诚说的一样。
“只是随便逛逛？”明楼逼近一步，目光灼灼地盯着她，“那为什么会‘偶遇’程锦云？又为什么会‘不小心’把咖啡泼到76号的便衣身上？”
依萍的心猛地一沉。
他知道了。阿诚全都告诉他了。
“除了阿诚，你还派了其他人跟踪我？”依萍的语气冷了下来。
“我不是跟踪你，我是担心你！”明楼的火气也上来了，“你知不知道你今天下午做的事有多危险？在那种情况下，你不想着怎么撇清自己，反而主动凑上去！万一那两个便衣认出你，万一他们把你和程锦云当成同伙，你想过后果吗？”
“我想过。”依萍抬起头，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后果就是，程锦云会被抓，她可能会叛变，也可能会供出其他同志。她的那条线，甚至是我们这条线，都可能因为她的被捕而暴露！这个后果，比我被怀疑，要严重得多！”
“所以你就拿自己去冒险？”明楼气得想笑，“陆依萍，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伟大，这么舍己为人了？”
“我不是伟大！我只是在尽一个同志应尽的责任！”依萍反驳道，“我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同志，在我面前被抓走而无动于衷！”
“哪怕她是个屡次犯错，随时可能拖累我们的‘猪队友’？”明楼的话，一针见血。
依萍被他问得哑口无言。
是啊，她心里，又何尝不是在骂程锦云是个猪队友？
可骂归骂，她还是不能见死不救。
“明楼，这不是重点。”依萍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重点是，程锦云这个人，已经是个巨大的隐患。我今天已经和阿诚说了，就是想让他转告你，必须尽快让组织把她调走！否则，迟早要出大事！”
“这件事，我会处理。”明楼的语气缓和了一些，“上级那边，我会亲自去沟通。”
他看着她依然紧绷的脸，和那双因为争吵而显得格外明亮的眼睛，心里那股无名火，渐渐被一种无奈的心疼所取代。
他知道，她说的都对。
但他就是控制不住地后怕。
一想到她今天下午，主动把自己置于险境，他就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攥住了。
“依萍。”他上前一步，伸手，想要抓住她的肩膀。
依萍下意识地就想躲，但这次，他没有给她机会。
他牢牢地抓住了她，力气大得让她有些生疼。
“你听着。”他低头，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无比清晰地说，“我们是同志，有我们该承担的责任。我们现在还是夫妻，即便只是名义上的，但是，我喜欢你，我希望你能好好活着。你好好的，我们都要好好的，才能做更多的事，我们，才会有未来。”
依萍彻底愣住了。
她看着他，看着他那双深邃的、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的眼睛。
那里面，有愤怒，有后怕，有担忧，但更多的，是一种她无法言说的，浓烈的情感。
“你要好好活着，好好活着我们才有未来。”
这句话，像一声惊雷，在她脑海里炸响。
它比任何一句情话，都来得更加震撼，更加动人心魄。
原来，在他心里，也憧憬过胜利后的未来。
即便现在的局面，一点也看不到胜利的希望，但正是因为有很多明楼这样的人在努力，胜利才会到来。
除去组织，除去任务，明楼也是一个有着正常情感的人，在这样的局面下，他能直面自己的感情，比起她陆依萍，勇敢了不知道多少倍。
陆依萍从来都不是会畏惧的人，不管遇到什么事，她都坚强的面对，可是为什么面对明楼的时候，她却退缩了呢？
依萍的心，在一瞬间，被击得溃不成军。
她之前筑起的所有坚硬的壁垒，说的所有绝情的话，在这一刻，都变得苍白而可笑。
她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再把他，当成一个普通的搭档，或者上级。
这个男人，已经用他自己的方式，蛮横地，不容置疑地，占据了她的心。
“明楼……”她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她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明楼看着她眼底渐渐漫起的雾气，和那微微颤抖的嘴唇，抓着她肩膀的手，力道不自觉地松了一些。
他知道，他的话，她听进去了。
这就够了。
“汪芙蕖的刺杀计划，照常进行。”他松开她，退后一步，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但我需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保护好你自己。”明楼看着她，“在完成任务之前，你首先要保证自己的绝对安全。这是命令，也是……我对你，唯一的请求。”
依萍看着他，看着他脸上那份不容拒绝的认真。
过了许久，她才轻轻地，点了点头。
“好。”
这是一个承诺。
对他的承诺，也是对她自己的承诺。
得到她的答复，明楼似乎松了口气。
“早点休息吧。”他转身，走到书桌前，“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准备。”
依萍没有动。
她看着他的背影，那个总是挺拔、坚定，仿佛能撑起一片天的背影。
她忽然很想走上前去，从背后抱住他。
想告诉他，他的压力，他的疲惫，她都懂。
想告诉他，以后，她会陪着他，一起扛。
但最终，她还是什么都没做。
她只是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然后转身，轻轻地带上门，走了出去。
有些话，现在说，还太早。
等杀了汪芙蕖，等完成这次任务。
等他们，都能活着回来的时候，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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