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抢手的妈

江秀菊把那几只小鸟放食堂窗口上。

现在煨汤呢，豆芽海带白萝卜和香菇水吊的高汤，回头做各种面的汤底，屋子里头给氤氲得十分暖和。

小孩还不愿意走，眨巴眼等小鸟醒，还是江秀菊说了句，“去看你小叔”才叫人心甘情愿的跟上。

留观室外头人还挺多，站着好几个小姑娘和小年轻。

丁老四就给簇拥在里头。

九百多号人的医院，同龄人也多，父母同事的孩子就是一起长大的同学也很常见。

这会一小姑娘说：“我妈昨天说你被粪车给拉进医院了。”

丁老四还有点不乐意，咋强调粪车呢。

小姑娘看得挺开：

“粪车怎么了，过几天咱们就得天天碰个够本。”

“我正好要告诉你件事，好几个同学都给分到城北菜社，听说现在忙，要组织我们提前到岗，也就是这几天的事。”

丁老四怔过之后挺激动。

能到菜社去，那可比去鸟不拉屎的地方插队要好得多。

城郊菜社待遇不错的，因为专门给城市供菜效益好，十个工分值六毛钱呢。

同学也挺多，吃住都有保障，还能挣钱，那就是跟以往完全不同的生活。

毕竟年轻，这会同学们叽叽喳喳又欢快，丁老四兴奋之余又有点别扭，想走又不太想走。

他想起学校校长养了一只猫，屋里头待不住，总想往外跑，在校园里总能瞧见校长脸上带着一道道红痕，说是叫猫给挠的。

后来听说把校长媳妇也给挠了，要把那猫放生。

没两天搁学校里头又能看见校长和校长媳妇脸上挂了彩。

谁都以为还养着呢，一打听才知道那猫又不乐意走了，天天想着进屋，还蹲守在校长家外头，专门等着挠那口子。

丁老四寻思不能够吧，他咋能和不开智的动物一个样呢。

边上小姑娘和小年轻们已经叽叽喳喳的要结伴一起去实地勘察下工作的菜社，没忘了丁老四，吆喝着一块走的。

小姑娘心细，还得多问一句身体上真没事吧。

丁老四睡了一晚浑身都是劲，真要和别人说他脑子其实有病都说不出口。

他去看江秀菊，那眼神好似在说：“妈，还管我吗？”

江秀菊也琢磨着。

现在技术不到位，小儿子脑子里到底有啥毛病还不好盖棺定论。

但老医生说的有几分道理，不叫人过于激动兴奋就完事了。

上辈子她听说好些人得了癌，家里人瞒着不说，患者好吃好喝的没啥事。

后来瞒不住往外一透，没几个月人就走了。

江秀菊瞅小儿子不像是个心理承受能力强的，寻思不放在心上也挺好。

她心里头百转千回的，面上却不表现出来，说：“看我干啥，想去就去，什么时候该报到就走。”

树上又啪叽掉下来一只小鸟，树枝颠颠的跑去捡，比边上窜出来的猫慢了一步。

树枝还想抢回来，江秀菊眼明手快一把抓住大孙子的手。

野猫脏，挠一下够呛。

她拿厨房那几只小鸟转移小孩的注意力，也好使。

一老一小溜溜哒的走了。

两男的落后头，丁老大看弟弟兴致不高就说：“去菜社插队是好事，也该告诉老三一声，要不咱们三兄弟今天聚一聚。”

丁老四就问：“那我问问妈给不给去。”

当哥的一巴掌拍弟弟脑壳上，笑骂说，“比你那些女同学还不如。”

不过他得去把树枝领回来，也得往食堂去一趟。

丁老四就得再叹气，“哥，妈对咱们真没有以前好了，这么些天也没有问过二姐，现在我要去菜社插队，妈好淡定。”

这有啥，丁老大老神在在的告诉弟弟，

“反正她这年纪又不可能再多出个儿子。”

“不说别的，现在家里头的水都得你挑，回头咱们一个都不在家，妈挑个水都得想起有三个儿子的好来。”

兄弟俩到食堂外头就听树枝奶声奶气的问：“奶奶，小鸟是醒了以后飞走了吗？”

江秀菊看到窗台上有扑腾的痕迹，也说不准那些鸟是醒了还是被猫拖走吃自助了。

小破孩还继续问，“奶奶，啥声音一直在叫啊。”

这问题江秀菊回答得上来，高压锅煮地瓜呢。

树枝一脸担忧，“奶奶，你快去看看，地瓜是不是被你煮死了。”

丁老大都不敢开口喊人，就怕小孩也问他这些奇奇怪怪的问题，多少脑细胞都不够使的。

他不那么着急进去了，想着先叫亲妈帮着带一会孩子，抽根烟再说。

一点上烟，丁老大就想拉屎，还带上弟弟一块儿做个伴。

等兄弟俩回到食堂，空地上好些人在腌辣白菜。

卢主任对兄弟两说：“你们妈去药房拿点开塞露回来抹手。”

当家的女人天寒地冻都得操持家务，干厨房的更是一双手就没有捂热乎过，手上干裂的豁口碰着辣料真是老遭罪了。

开塞露里头成分就是甘油，抹豁口特别好使。

医院食堂干活就是有这点好处，知道啥药用处大，还能蹭一点来用。

兄弟俩到药房，没见着亲妈，但问了一圈，跟江秀菊打过照面的医生护士还挺多。

药房主任说：“人刚才还在这拿开塞露呢，一转眼不知道上哪去了。”

边上拿药的护士接了话茬，“听说是带患者上肛肠科呢。”

这就更奇怪了，人也不是医生，这活儿轮不上才对啊。

小护士叨叨好像是认识的，又嘴了一句，“江大妈本来就是热心肠。”

药房主任寻思也是，还甩了两包临期的板蓝根给兄弟俩，叫帮忙带去给江秀菊。

医院也是有章程的，内部人员用的都是临期或者过期的药品。

可板蓝根啦，葡萄糖还有膏药贴啥的哪怕过期了也是很抢手的，关系不好都轮不上。

兄弟俩也觉得亲妈人缘真不错，扭头又往肛肠科去。

肛肠科在四楼，两兄弟还在爬楼就听见类似于杀猪一样的哀嚎声，此消彼长听得人心头一颤一颤的。

丁老四先看到站一块的亲妈和侄子。

他调整了心态，琢磨大哥说得对。

虽然亲妈对他去菜社插队反应很平淡，但血缘关系摆在这呢，好与坏走不出这个圈去，难不成还能真再多出个儿子来帮忙挑水打杂啊。

这想法还没在脑海里转一圈，丁老四就看见一个陌生年轻男同志冲着江秀菊喊了声：“妈。”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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