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意外
因为县衙的吩咐，张家并未张贴讣告，到现在外人都不知道张掌柜身死的详情。
而管家下意识的回答，恰恰暴露了他的心思。
姜心言眼中异彩连连，看向李墨的背影，心中波澜微起。
她让李墨试试，本意是希望他或许有些奇特的思路，却没想到，李墨仅用了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问题，就在对方的心理防线上撕开了一道决定性的裂口！
何县令此刻已经恍然大悟，惊喜于案情进展之余，老脸也有些发红。
这么明显的逻辑陷阱，他这个审案官没想到，竟然又被李墨这个“不讲规矩”的年轻人一眼看破，他感觉自己脸颊火辣辣的。
李墨的提问还没结束，接着厉声说道：“你知道的这么清楚，还说不是你杀的？”
管家身体一颤，惊出一身冷汗，急忙改口道：“何大人，是小人记错了，因为那天整理府库花了多时，下意识就说了。”
李墨蹲下身子，看着他的眼睛，说道：“陈词含糊，反反复复吞吞吐吐，你在心虚什么。”
“小人没有心虚。”
“没有心虚你流什么汗，看你模样这么紧张，怕也是不常干这种勾当吧？”
“没……我……”管家汗如雨下，嘴唇剧烈颤动，心理防线已在崩溃边缘。
李墨语气陡然一转，大喝道：“老实交代，你当时到底在干什么。”
他这一声大喝，便是连公堂上的衙役都吓了一跳。
管家更是紧张，惊慌道：“小人真的在整理府库。”
“还敢狡辩，”
李墨打断了他的话，猛地挥手：“我不是问你张掌柜死的时候，我是问你杀他之前在干什么。”
“杀他之前我——”
刚才的话破绽百出，李墨咄咄逼人，管家汗如雨下，心中几近崩溃，呼吸急促，急忙解释。
他解释到一半，身体忽然一颤，声音戛然而止。
一名手持水火棍的衙役用手肘碰了碰身边的同伴，问道：“他刚才是不是招认了？”
同伴还没反应过来，闻言疑惑道：“你说什么？”
李墨问地极快，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时间，周承寿甚至来不及说话，只能深深地看了李墨一眼，随后转过头，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声。
何县令张大了嘴巴，半晌说不出一个字。
他问了半天没有进展，李墨只用了片刻的功夫，凶手好像已经招认了。
为什么？
何县令想问问李墨，或者说请教。
现在他真不敢再说李墨是个莽夫了，如果他也能这么莽夫，升官有望阿！
但李墨并没有给何县令说话的空隙，站起身道：“周承寿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帮他杀人？”
周承寿神色一紧，沉声道：“何大人，管家所行之事我根本不知情，李墨这是欲加之罪！”
失魂落魄的管家闻言身子一颤，心下一横，强自道：“此事是我一人所为，与他人无关。”
李墨好像没有听到他们的话，自顾自道：“男人嘛，爱好无非就是钱权色，权他给不了你，色……你这把年纪怕是硬起来都成问题，那就只剩钱了，看你这身装扮也不像奢侈之人，钱用在哪了？”
李墨来回踱步，像是在讲故事一般：“买田买地？给老婆儿子？养私生子？……”
听到“儿子”的时候，管家眉头极快地一挑，一直用眼角余光观察着的李墨脚步也停了下来，回过头道：“何大人，查查他的家室吧，想必能派上用场。”
何县令如梦初醒，连忙拍着惊堂木道：“来人！立刻去办！”
管家身体猛地一颤，内心波澜皱起，望了一眼周承寿，随即猛地对着何县令重重磕头，额头瞬间见血：“何大人！此案是小人一人所为！所有罪责，小人一力承担，与我家老爷毫无干系！”
何县令也算学聪明了，沉声道：“你说无关就无关？如此急不可耐地将罪责独揽上身，怕是正被说中了要害！”
管家脑袋磕在地上，牙关紧咬，望着地面的眼神极其复杂。
有绝望，有思念，更有恨意，最终化作一片决然之色，他猛地一抬头，狠狠撞向地面！
姜心言一直凝神戒备，在他肩头肌肉绷紧的瞬间便已察觉，身形如轻燕般疾掠而出。
“嘭！”
一声闷响骤起。
终究是慢了一瞬。姜心言的指尖几乎触碰到他的后襟，管家已头骨崩裂，红白之物飞溅，当场气绝身亡。
整个公堂，因这突如其来的血腥一幕而鸦雀无声。
“呕——！”
正担任书办的唐诚直面此景，胃里翻江倒海，扶着案几剧烈干呕起来。
何县令瞠目结舌，指着堂下，半晌说不出一个字。他万万没想到，这管家竟如此决绝！
周承寿闭上双眼，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沉声道：“周某管教无方，竟让此等恶奴做出如此骇人听闻、自绝于天地之事……周家愿倾力赔偿张家，并负责所有丧葬事宜。”
........
半个时辰后，衙署后院。
唐诚面色惨白，用湿帕子擦了擦嘴角，心有余悸道：“李兄，你真是……深藏不露。既能运筹帷幄，又能明察秋毫，小弟佩服。”
“运气罢了。”李墨耸肩道：“想吐就吐吧，别憋着。”
“现在好多了。”
唐诚做了几次深呼吸，压下喉头的不适，转而好奇道：“往日看李兄并不愿管分外之事，今日倒是出奇。”
李墨叹道：“我是怕再按你表叔那样审下去，连晚饭都赶不上了。”
想起之前对李墨的评价，连唐诚都替表叔感到尴尬，顿了会道：“可是这案子就这么结了，总觉得哪里不对。”
管家当场自尽，死无对证，何县令只能先将周承寿暂且收监，但如果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他指使管家行凶，这案子也只能到此为止。
李墨道：“当然不能这么算了，你表叔不是找其它线索去了么。”
昌宁百姓的资料都在县衙，何县令已经和姜心言一块去寻找，李墨没有权限看，也懒得干这差事，便留在这和唐诚一块等待，心里别有考量。
原本以为，当初那个赌约只是周家看上了李家的窑口，但是经此一事，李墨感觉这事未必像是表面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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