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章
ZZ最后那条断断续续、充满不祥预感的警告，像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在了林晓棠的心头。 “能量汲取异常”、“更深层干扰源”、“协议冲突”、“记忆数据紊乱”、“应对冲击”……这些词汇在她脑子里反复盘旋，组合出各种可怕的画面。她感觉自己像个被绑在定时炸弹上的人，却不知道爆炸的具体时间，更不知道爆炸的威力有多大。
这种悬而未决的恐惧，让她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度日如年。她变得异常敏感，任何一丝微小的不适——比如突然的头晕、短暂的心悸、甚至只是一个恍惚——都会让她如临大敌，以为“冲击”要来了。她不敢睡得太沉，生怕一觉醒来就忘了自己是谁，或者脑子变成一团乱麻。
厉家表面的平静依旧维持着。厉星辰似乎比之前更忙了，经常很晚才回老宅，即使在家，也大多时间待在书房，和林晓棠的交流少得可怜。但这种“忽视”，此刻在林晓棠看来，反而成了一种煎熬。她既害怕面对他，又隐隐期待能从他的举止中看出点端倪，比如他是否也察觉到了什么“异常”？但这种观察毫无结果，厉星辰就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波澜不惊。
这种内外的双重压力，让林晓棠迅速消瘦下去，眼下挂上了浓重的黑眼圈，整个人像一根绷得太紧、随时会断裂的弦。
【ZZ，你到底怎么样了？给个痛快话行不行？】
【是死是活，好歹吱一声啊！这么吊着算怎么回事？！】
【记忆紊乱……会不会把我穿书前的记忆也搞乱了？那我岂不是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不行不行！我得做点什么！写日记？对！把重要的事情记下来！】
她像个即将失忆的病人，开始偷偷找纸笔，想要记录关键信息，比如“我是林晓棠”、“我绑定了吐槽系统ZZ”、“厉星辰是危险人物要远离”等等。可刚写了两行，她又绝望地把纸揉成一团。如果记忆真的乱了，她还会记得看日记吗？如果连识字都忘了呢？
这种徒劳的挣扎让她更加绝望。
就在她几乎要被这种等待的焦虑逼疯的时候，转机毫无预兆地到来了。
那是一个平淡无奇的午后。厉星辰去公司了，老宅里异常安静。林晓棠午睡醒来，头脑有些昏沉，她坐在窗边，看着外面花园里被阳光晒得有些蔫吧的花朵，心里一片茫然和麻木。恐惧似乎已经达到了顶点，反而变得有些迟钝了。
就在这时——
【叮——】
一声清脆悦耳、宛如电脑开机音效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在她脑海中响起！这声音如此清晰、稳定，充满了力量感，与之前ZZ那种夹杂着电流杂音、断断续续的虚弱状态截然不同！
林晓棠浑身一震，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心脏狂跳！
【系统核心自检……完成。】
【故障模块修复……完成。】
【外部干扰屏蔽……完成。】
【能量回路稳定……确认。】
【最终数据同步……进行中……】
ZZ的声音再次响起，不再是那种气若游丝的断断续续，而是流畅、平稳、带着一种机械特有的冷静和精准，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地烙印在她的意识里。
【ZZ？！是你吗？你修好了？！】 林晓棠激动得差点喊出声，紧紧捂住嘴巴，在心里疯狂呐喊。
【是的，宿主。】ZZ的回应即时且稳定，【感谢宿主在系统紧急修复期间的坚持与配合。最终修复已完成，系统ZZ现已恢复全部基础功能，稳定性达到100%。】
【太好了！太好了！呜呜呜……你终于活过来了！】 林晓棠喜极而泣，感觉压在心口几个月的大石头终于被搬开了，【那什么‘冲击’呢？‘记忆紊乱’呢？没事了？！】
【关于最终修复阶段监测到的异常波动及预警信息，】ZZ的声音依旧平稳，【经核查，系因修复程序与未知深层干扰源产生短暂冲突所致，该冲突已在修复完成的瞬间被系统冗余协议自动化解。‘记忆数据紊乱’风险已解除。宿主无需担心。】
【解除？没事了？】 林晓棠长长地、彻底地舒了一口气，整个人像虚脱一样瘫坐回椅子上，一种劫后余生的巨大喜悦淹没了她。天知道她这几天是怎么熬过来的！
【现在进行最终修复成果通报及后续安排。】ZZ继续用那种公事公办的语气说道，【主要修复内容如下：】
【一、 核心能源模块修复完毕，能量供给稳定。】
【二、 心声泄露故障模块已成功隔离并打上永久性补丁。】
【三、 系统与宿主意识连接通道优化，信息传递效率提升300%。】
听到第二条，林晓棠的眼睛瞬间亮了！【心声泄露补上了？！永久性的？！意思是……我以后再也不用当人形弹幕机了？！我想什么别人都听不到了？！】
【正确理解。】ZZ确认道，【自系统本次通信结束后，心声泄露功能将彻底关闭。宿主将恢复正常的、私密的内心活动。】
【耶——！解放了！我终于解放了！】 林晓棠在心里欢呼雀跃，差点要手舞足蹈。这简直是天大的好消息！她再也不用担心社死了！再也不用被厉星辰当测谎仪用了！她终于可以重新拥有隐私了！
然而，狂喜过后，一种微妙的、连她自己都感到意外的情绪，悄然浮现。
【系统即将进入最终重启倒计时，以加载所有修复补丁并完全激活新功能。】ZZ的声音再次响起，【重启过程约需10秒，期间系统将暂时离线。重启完成后，本系统与宿主的合作模式将进入新阶段。倒计时开始：10……】
【新阶段？什么新阶段？】 林晓棠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8……7……】
喜悦渐渐平息，那股微妙的不习惯感开始蔓延。【以后……我心里想什么，就只有我自己知道了？】
【吐槽厉星辰，他再也听不到了？】
【好像……突然有点……安静？】
她下意识地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厉星辰再也不会因为她内心的某个吐槽而突然投来审视的目光；再也不会因为她无意中的“剧透”而改变决策；再也不会……有那种诡异的、只有他们两人能“共享”的、剑拔弩张又莫名刺激的“交流”了。
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落感，像细小的藤蔓，悄悄缠绕上她的心。她甚至……有点怀念那种“鸡飞狗跳”的日子了？至少，那种日子是“热闹”的，是“鲜活”的。
【4……3……】
【林晓棠你疯了吗？！_她猛地摇头，试图甩掉这荒谬的念头，_你忘了之前有多惨了？社死！被当怪物看！差点被毒死！现在能恢复正常，是天大的好事！你应该放鞭炮庆祝！_
【2……1……】
【可是……】 她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心里空落落的。
【系统重启中……zzZZZ……】
ZZ的声音消失了，脑海里陷入一片彻底的、久违的宁静。真正的、绝对的、只属于她一个人的宁静。
林晓棠静静地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没有了脑海中那个时不时冒出来的机械音，没有了那些不受控制“播放”出去的内心戏，世界仿佛瞬间被按下了静音键。
她试着在心里骂了一句：【厉星辰是个王八蛋！】
没有任何声音。没有任何反应。厉星辰没有破门而入，钱管家没有突然出现。这句话，真真切切地、只存在于她自己的脑海里。
她自由了。
可是……为什么感觉这么奇怪？就好像……一直戴着的、聒噪又碍事的隐形眼镜突然被摘掉了，世界清晰了，却也……陌生了。
她发了一会儿呆，然后站起身，走到穿衣镜前。镜子里的人，脸色还有些苍白，眼神带着一丝迷茫，但确实是她自己，一个……内心想法终于可以完全隐藏起来的、正常的自己。
她应该高兴的。可嘴角却有些扯不动。
就在这时，她听到楼下传来了汽车引擎声。是厉星辰回来了。
林晓棠的心没来由地紧了一下。她下意识地挺直了背，深吸一口气，像是在准备迎接一种全新的、未知的……“正常”的相处模式。
脚步声由远及近，在走廊里响起，沉稳而规律，最终停在了她的客房门外。
林晓棠屏住了呼吸。
“咔哒。”门把手被拧开。
厉星辰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穿着剪裁合体的深色西装，似乎刚从某个正式场合回来，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
他的目光落在林晓棠身上，习惯性地、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停留了几秒。
林晓棠紧张地看着他，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直跳。这是心声泄露功能关闭后，他们第一次见面。他会发现什么不同吗？
厉星辰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似乎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他盯着她看了足足有五六秒，那眼神仿佛要穿透她的身体，看到她脑海里的想法。
然而，这一次，他什么也没“听”到。
眼前的女人，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眼神有些闪烁，带着点紧张，和往常……似乎没什么两样？又似乎……有哪里不同了？那种时刻萦绕在她周围、若有若无的“信息场”消失了？
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淡淡地移开目光，仿佛只是确认了一下她的存在，然后转身离开了。脚步声渐渐远去。
林晓棠看着他消失的背影，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后背惊出了一层冷汗。
【他……没发现。】 她心里涌上一股复杂的情绪，是庆幸，也有一种说不清的……失落？【真的……结束了。】
她获得了梦寐以求的“正常”，却仿佛失去了一种特殊的、扭曲的“连接”。
而此刻，已经走下楼梯的厉星辰，脚步微微一顿。他站在空旷的大厅里，下意识地回望了一眼二楼客房的方向，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困惑。
刚才那一刻，他好像……失去了某种……熟悉的“噪音”？
一种极其细微的、不习惯的寂静感，悄然弥漫开来。
系统ZZ重启完毕，新的规则已经加载。而这场因“心声”而起的荒唐戏码，似乎终于落下了帷幕。但落幕之后，是真正的曲终人散，还是……另一场更加复杂、更加无声的博弈的开始？
林晓棠不知道。她只知道，从这一刻起，她必须学会，如何真正地、独自一人，在这个危机四伏的豪门世界里，“正常”地活下去。而那个她一直想要逃离的男人，在失去了“心声”这个特殊的窥探窗口后，又会如何对待她这个……已然“正常”了的“变量”？
宁静，或许只是暴风雨前，最短暂的假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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