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婉宁公主复仇记13
国都城没有高墙宫殿,只有连绵的毡帐如白色海浪般铺展在草原上。
最大的金顶王帐矗立中央,周围是贵族和将领的帐篷,呈放射状分布。
夜幕降临时,篝火点点,马匹嘶鸣,空气中弥漫着草料和牲畜的气味。
婉宁的毡帐在王帐东侧,虽不如王帐宏大,但铺设着厚实的燕地织锦,炭盆烧得正旺,隔绝了帐外初冬的寒气。暗角处挂着一幅鞣制过的羊皮地图,上面用炭条勾勒着势力分布。
帐帘掀开,带着一股寒气,王牧躬身进来,皮甲上还沾着草屑。
“夫人,查清楚了。”他声音压得很低,“劫走大汗的,是巴图的人。”
巴图是拓跋宏的堂弟,一个部落首领,也是大将军的表亲。大将军倒台后,他的部落受到打压,一直怀恨在心。
婉宁手指划过羊皮地图上代表巴图部落的位置:“人在哪儿?”
“在城西三十里的废弃牧场,那里有几间破旧土屋和羊圈,平时没人去。”王牧顿了顿,“巴图派人传话,要您释放大将军,并割让东边三个草场给他的部落,否则就把大汗送到赵国去。”
“赵国……”婉宁冷笑,“他以为赵国会对一个废人感兴趣?”
“他还说……”王牧有些难以启齿,“还说若您不答应,他就让大汗……当众行牵羊礼,游部落示众。”
帐内炭火噼啪一响。
婉宁眼神瞬间结冰。牵羊礼——前世她虽未被当众游街,但在羊圈里,那些士兵用麻绳套着她的脖子,像牵羊一样拉着她在泥地里爬行,周围是哄笑和污言秽语。那是刻进骨子里的耻辱。
“他敢。”两个字从她齿缝间挤出。
“夫人,现在怎么办?世子那边似乎也有所察觉,今天他的亲卫在营地周围转了好几圈。”
婉宁走到帐边,掀开一道缝隙。外面,拓跋烈的帐篷灯火通明,隐约可见人影晃动。
“拓跋烈不是傻子。”她放下帘子,“他父亲失踪这么久,他早该起疑了。巴图这一闹,正好给了他借口。”
“那我们要先下手?”
“不。”婉宁转身,“让他们闹。巴图劫走拓跋宏,拓跋烈追查真相,让他们先斗。我们等。”
“可是若巴图真把大汗带出去……”
“他不会。”婉宁笃定,“拓跋宏现在是他手里唯一的筹码,他舍不得轻易毁掉。他想要草场,想要权力,就得留着拓跋宏的命来谈条件。”
她走回羊皮地图前:“王牧,你安排几个可靠的人,混进巴图的部落,摸清那处牧场的情况。不要打草惊蛇,我要知道确切位置、有多少人看守、换防时间。”
“是。”
“还有,”婉宁叫住他,“让张奎的骑兵队以巡边为名,移到城西二十里处驻扎。一旦有事,半个时辰内要能赶到。”
“末将明白。”
王牧退下后,婉宁独自坐在炭盆边。火光在她脸上跳跃,映出一片冷硬阴影。
牵羊礼……巴图竟然想用这招来威胁她。
也好。等收拾完拓跋烈,下一个就是这些部落首领。她会让他们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恐惧。
三天后,探子传回消息:巴图将拓跋宏关在牧场最里面的土屋,有八人轮流看守,两人值夜,六人值昼。牧场外围还有十几个牧民装扮的暗哨。
“巴图本人不在牧场,他在自己部落里。”王牧禀报,“看样子是怕被一锅端。”
婉宁正在给拓跋宸喂羊奶,闻言抬头:“拓跋烈那边有什么动静?”
“世子昨天以巡视为名,带了一队亲兵往西去了,方向正是牧场。”
“果然。”婉宁放下银碗,“他是想抢先找到拓跋宏,拿到我的把柄。”
“那我们……”
“准备一下,我们也去。”婉宁起身,“带上二十个好手,要机灵点的,穿牧民衣服,分批出城。”
“夫人,这太危险了!”
“危险?”婉宁接过阿蛮递来的厚裘披上,“留在这里等拓跋烈拿着他父亲来质问我,那才叫危险。”
她看了一眼熟睡的儿子:“阿蛮留下,看好宸儿。任何人不得进帐。”
“是。”
午后,三批牧民装扮的人马陆续离开营地。婉宁裹着厚厚的羊皮袄,脸上抹了灰土,混在第三批人中。
草原的冬天荒芜而辽阔,枯草在风中起伏如浪。马蹄踏过冻硬的土地,发出沉闷的响声。一个时辰后,废弃牧场出现在视野里——几间半塌的土坯房,几个破烂的羊圈,栅栏东倒西歪。
王牧指着最靠里的一间:“就是那间,窗子都被堵死了。”
“巴图的人呢?”
“土屋门口两个,羊圈后面藏着三个,东边土坡上还有两个瞭望的。”
婉宁观察片刻:“拓跋烈的人到了吗?”
“还没见踪影。”
“那就等等。”她勒住马,“等他先动手。”
这一等就是半个时辰。天色渐暗,寒风刺骨。终于,西边草坡后出现一队人马,约三十人,领头的身形挺拔,正是拓跋烈。
他们悄悄靠近牧场,突然发难,直扑土屋。
巴图的人猝不及防,仓促迎战。刀剑碰撞声、呼喝声打破了牧场的寂静。
“动手。”婉宁下令。
二十名好手从藏身处冲出,却不是冲向土屋,而是包抄牧场外围,将巴图的暗哨一个个解决。
土屋前的战斗很短暂。拓跋烈的人训练有素,很快解决了看守,冲进土屋。但片刻后,他们又退了出来,脸上带着困惑。
拓跋烈跟着出来,脸色阴沉。他手里拖着一个人——披头散发,裹着破羊皮,正是拓跋宏。但此刻的拓跋宏眼神呆滞,嘴角流涎,只会发出“啊啊”的含糊声音。
“疯了?”拓跋烈不敢置信。
婉宁这时才带人走近。拓跋烈看到她,先是一愣,随即拔刀:“是你!”
“世子好身手。”婉宁扫了一眼拓跋宏,“找到大汗了?”
“你对他做了什么?!”拓跋烈怒道。
“我?”婉宁一脸无辜,“世子说笑了。大汗被巴图劫走,我也刚得到消息赶来。倒是世子,消息如此灵通,莫非与巴图有联系?”
“你……”拓跋烈气结,“父王怎么会变成这样?”
“这要问巴图。”婉宁走近,仔细看了看拓跋宏,叹息道,“巴图为了逼我就范,想必对大汗用了不少手段。看这样子,怕是受了极大的刺激。”
拓跋宏呆呆地看着婉宁,忽然露出傻笑,口水流得更凶了。
“巴图人呢?”拓跋烈转向手下。
“跑了。我们冲进来时,只有这几个看守。”
“追!”
“世子且慢。”婉宁拦住他,“巴图既然敢劫走大汗,必有后手。你现在去追,万一中埋伏怎么办?当务之急是把大汗安全送回营地,请巫医诊治。”
拓跋烈盯着她,眼中怀疑未消,但也知道她说得有理。
“好。”他收回刀,“那就一起送父王回去。不过,我要亲自审问巴图的人。”
“那是自然。”
回程路上,拓跋烈骑马在前,婉宁落后半个马身。拓跋宏被放在一匹温顺的母马背上,由两个亲兵扶着,一路傻笑流涎。
“夫人,”拓跋烈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冷,“父王是真的疯了吗?”
“巫医看过才知道。”
“我查过。”拓跋烈转头看她,“父王失踪前,最后见的人是你。之后他就被关在偏僻的牲畜栏,除了你的心腹,无人能接近。现在他成了这副样子,夫人作何解释?”
婉宁面不改色:“世子怀疑我?”
“我不该怀疑吗?”
“该。”婉宁竟然点头,“但世子有没有想过,若真是我所为,我为何不杀了他,永绝后患?留一个活口,岂不是给自己留把柄?”
拓跋烈沉默。这正是他想不通的地方。
“因为杀了他,我就是弑君。”婉宁继续道,“但留着他,我就是救驾有功。世子,这道理,巴图懂,我自然也懂。”
“你的意思是,父王这样是巴图造成的?”
“不然呢?”婉宁反问,“难道是我这个弱女子,能把勇武的大汗折磨成疯子?”
拓跋烈再次语塞。的确,拓跋宏年轻时是草原上有名的勇士,即便老了,也不该被一个女子制住。相比之下,巴图凶残成性,倒更可能下此毒手。
但他心里那点疑虑,始终未消。
回到营地时,天色已全黑。消息传开,各部落首领纷纷涌来,围在王帐外。
巫医被紧急召来,当众为拓跋宏诊治。翻眼皮、把脉、用银针试探,折腾了半个时辰,老巫医摇头叹气:“大汗神魂受损,心智已失,恐难恢复。”
帐内一片哗然。
“是巴图!定是巴图用了邪术!”
“抓巴图!为报仇!”
群情激愤。拓跋烈趁机站起:“诸位,巴图劫持大汗,罪不可赦!我愿率兵讨伐,为父王报仇!”
“好!”众首领附和。
婉宁静静看着。拓跋烈这是要借机立威,掌握兵权。她不能让他如愿。
“世子。”她开口,声音不大,却让帐内安静下来,“讨伐巴图,为汗报仇,理所应当。但大军出征,粮草、兵器、马匹,都需要准备。且寒冬将至,此时出兵,恐非良机。”
“那夫人的意思是?”
“先派精锐小队,捉拿巴图。”婉宁道,“大军整顿,待来年开春,再一举剿灭其部落。眼下最要紧的,是稳定局面。大汗病重,国不可一日无主。”
这话说到了要害。众首领互相交换眼神。
草原部落最重实际。拓跋宏疯了,就得有人主事。拓跋烈是世子,理应继位,但婉宁这几个月代行职权,手腕了得,又有张奎等将领支持,势力不容小觑。
“夫人说得对。”一个年老的首领开口,“当务之急是推举新汗。按规矩,世子继位,但世子年轻,还需有人辅佐。”
这话暗指婉宁。拓跋烈脸色一沉。
“我愿辅佐世子。”婉宁顺势道,“直到世子能独当一面。”
她姿态放得很低,反而让拓跋烈不好发作。
最终,众人达成共识:拓跋烈暂代汗位,婉宁辅政,待正式举行祭天仪式后,再行继位大典。同时,派兵捉拿巴图。
散会后,拓跋烈叫住婉宁。
“夫人好手段。”他低声道,“父王刚找回来,你就逼我承认你辅政的地位。”
“世子误会了。”婉宁平静道,“我只是为代国着想。若世子觉得不妥,可以不要我辅政。但接下来各部首领的安抚、冬粮的调配、赵国的应对……世子一人能应付吗?”
拓跋烈握紧拳头。他知道自己不能。他擅长打仗,但治理部落、平衡各方势力,非他所长。而婉宁这几个月展现出的手腕,确实高明。
“好。”他咬牙,“那就请夫人‘好好’辅佐我。”
“定不负世子所托。”
走出王帐,寒风扑面。婉宁裹紧裘衣,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辅政?这只是第一步。
她要的,是整个代国。
而拓跋烈,不过是个过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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