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道法自然，一锅成丹
斗医的擂台，就这么以一种极其荒诞的方式，在菜市场的喧闹中摆开了。
一边，是济世堂的少东家顾辰。他脸色铁青，命人将那尊半人多高，雕龙画凤的紫金八卦炉，从药店里小心翼翼地抬了出来，重重地顿在地上。
炉身古朴，隐有宝光流转，一看就不是凡品。
他又命人取来特制的无烟银骨炭，摆开架势。随行的几位济世堂老药师，则捧着一个个锦盒，里面装着的，都是诸如雪山莲、长白参之类的珍稀辅药。
那阵仗，庄重而奢华，引得围观群众阵阵惊叹，闪光灯更是闪成了一片。
另一边，则是许南辰。
他就那么随意地站在卖糖炒栗子的大爷那口油腻腻的大铁锅前，脚边放着一袋活虾，一颗白菜，一块豆腐。
他的炼丹炉就是那口炒了几十年栗子，黑得看不出本色的铁锅。
他的燃料，就是大爷炉膛里还没烧完的蜂窝煤。
两相对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一个像是即将登基的帝王，一个倒像是街边支摊的伙夫。
“这差距也太大了，那个年轻人不是在开玩笑吧？”
“我看悬，人家那装备，一看就是专业的。这边一口炒锅，几样青菜，这怎么炼丹啊？”
“别急，高手在民间，说不定人家真有绝活呢！”
围观的人群议论纷纷，绝大多数人都不看好许南辰。
就连苏晴，心里也捏了一把汗。她虽然对许南辰有着近乎盲目的信任，但眼前这一幕，实在是太挑战想象力了。
她紧张地站在一旁，手里还拎着那条已经不怎么动的鲈鱼，感觉自己像是被卷入了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境。
顾辰瞥了一眼许南辰那边的寒酸景象，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冷笑。
他要用最华丽，最正统的方式，将对方那可笑的江湖骗术，碾压得粉碎。
“开炉！”
随着顾辰一声断喝，一名老药师恭敬地将那株千年何首乌放入了紫金炉中。
顾辰深吸一口气，双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神情肃穆，仿佛在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
他双掌按在炉身上，一股精纯的内力缓缓渡入，开始催动炉内的药性。
一时间，紫金炉内宝光四射，一股浓郁得几乎化不开的药香，混合着银骨炭的清香，弥漫开来，闻之令人心旷神怡。
“天呐，这就是真正的炼丹吗？太神奇了！”
“你们看，那炉子上好像有龙凤的虚影在盘旋！”
人群再次发出一阵惊呼，所有人都被顾辰这边华丽的特效给震慑住了。
而此时的许南辰，却像是完全没受到影响。
他慢悠悠地走到铁锅前，看了一眼炉膛里的火，嫌弃地摇了摇头。
“大爷，火太小了。”他对卖栗子的大爷说。
“啊？哦哦。”大爷如梦方醒，连忙从旁边拿起一个破蒲扇，对着炉口使劲地扇了起来。
呼呼的风声，伴随着呛人的煤烟，和顾辰那边那仙气缭绕的景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水。”许南辰又说。
苏晴下意识地递过一瓶自己还没喝完的矿泉水。
许南辰接过来，拧开盖子，咕咚咕咚喝了大半，剩下的一点，才倒进了那口大铁锅里，刚好铺满一个锅底。
他这番操作，直接把所有人都看傻了。
这是炼丹还是在涮锅啊？
许南辰没理会众人的目光，他拿起那颗大白菜，撕下最外面几片有些发黄的叶子扔掉，然后取了中间最嫩的几片菜心，随手扔进了锅里。
接着，他又拿起那块豆腐，用手掰成几块，也扔了进去。
最后，他拎起那袋活虾，连洗都没洗，直接倒进了锅里。
十几只基围虾在滚烫的锅底上，立刻开始疯狂地蹦跳，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虾壳迅速变红。
一股混合着白菜的清甜，豆腐的豆香，以及活虾的鲜腥味，开始在空气中弥漫。
不能说是药香，只能说挺香的，让人有点饿。
“他在干什么？他这是在做海鲜白菜豆腐汤吗？”
“我看不下去了，这简直是在侮辱炼丹这两个字！”
顾辰那边的一位老药师，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
顾辰更是冷笑连连，他已经完全把许南辰当成了一个哗众取宠的小丑，连多看一眼都觉得是浪费时间。
他全神贯注地操控着炉火，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紫金炉内的药香也越来越浓郁，甚至凝结成了淡紫色的雾气，在炉口盘旋不散。
“丹将成矣！”一位老药师激动地喊道。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顾辰那边时，许南辰这边，却发生了奇异的变化。
只见他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对着那口大铁锅，凌空画了几个玄奥的符文。
他的动作很慢，很随意，仿佛只是在驱赶锅边的苍蝇。
但随着他手指的动作，一股肉眼看不见，却真实存在的气机，如同细密的蛛网，将整个铁锅笼罩了起来。
锅里，那原本只是被热水煮着的白菜、豆腐和活虾，仿佛被注入了灵魂。
白菜的绿色变得愈发鲜翠，仿佛刚从地里摘下。
豆腐的白色变得温润如玉，散发着淡淡的光泽。
而那些活虾，则在锅里迅速地分解，虾壳、虾肉、虾黄，化作一缕缕红色的，带着阳刚之气的能量，融入到汤汁之中。
整个过程，无声无息，却又充满了道法自然的玄妙。
没有华丽的光影，没有浓郁的异香，只有那口普通的铁锅，在夕阳下，散发着一种返璞归真的韵味。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他不是在炼丹，他是在演化大道！”
人群中，那个之前认出何首乌的老人，此刻激动得浑身发抖，他看着许南辰的动作，嘴里喃喃自语，眼中充满了狂热和崇拜。
可惜，他的声音太小，完全被顾辰那边的动静给掩盖了。
“开！”
顾辰猛地一声大喝，双掌重重拍在炉盖上。
炉盖冲天而起，三颗龙眼大小，通体浑圆，散发着紫色光晕的丹药，从炉中飞射而出，被他用一个玉瓶稳稳接住。
“丹成了，七宝续命丹成了！”
顾辰这边的人，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顾辰手持玉瓶，脸上带着力竭后的苍白，但眼神却充满了胜利者的骄傲和快意。他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还在铁锅前做菜的许南辰。
“我的丹，已经炼成。”他高声宣布，声音传遍了整个菜市场：“现在该轮到你跪下认输了！”
许南辰却像是没听到他的话。
他只是看着自己锅里那锅已经煮得差不多的白菜豆腐虾汤，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从旁边大爷的摊子上，顺手拿来一个豁了口的粗瓷碗，舀了满满一碗。
然后，他端着那碗热气腾腾的汤，径直走向了顾辰。
“你干什么？”顾辰警惕地看着他，以为他要耍什么花样。
“你的丹药，是给人吃的吧？”许南辰问道。
“废话！”
“正好。”许南辰点了点头，目光越过顾辰，看向了他身后不远处，那个之前认出何首乌，此刻正激动得满脸通红的老人。
“这位老先生，”许南辰对他招了招手：“看您气喘吁吁，面色晦暗，想必是有多年的肺疾吧？”
那老人一愣，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是啊，老毛病了，哮喘，一到换季就犯，咳得晚上都睡不着觉。”
“那就请你来，替我们试试药效吧。”许南辰将手里的那碗汤，递了过去。
“我？”老人又惊又喜，指了指自己。
“不行！”顾辰立刻出声反对：“我的七宝续命丹，是何等神物，岂能给一个普通路人浪费！”
“你的丹药不是用来救人的吗？”许南辰反问：“还是说，你对你的丹药，没有信心？”
“我……”顾辰被噎住了。
“老先生，您先尝尝他的。”许南辰也不管他，直接对那老人说。
顾辰无法，只能黑着脸，从玉瓶里倒出一颗丹药，递给老人。
老人小心翼翼地接过，放入口中。丹药入口即化，一股火热的药力瞬间在他胸腹间炸开，他只觉得一股热流直冲肺部，原本堵塞的呼吸，瞬间通畅了许多。
“咳咳咳！”老人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吐出几口浓痰，脸色竟然真的红润了不少。
“神药，真是神药啊！”老人激动地大喊。
顾辰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看到了吗？这就是我顾家的实力！”他挑衅地看着许南辰。
许南辰不为所动，只是将自己手里的那碗汤，又往前递了递。
“现在，尝尝我的。”
老人犹豫了一下，看着那碗平平无奇，甚至连油花都看不到几点的菜汤，又看了看许南辰那平静的眼神，最终还是一咬牙，接了过来。
他吹了吹，小心地喝了一口。
汤入口没有想象中的辛辣，也没有任何药材的苦涩，只有一种极致的鲜甜和温润，顺着喉咙，滑入胃中。
没有顾辰丹药那种火烧火燎的霸道感觉，只有一股温暖和煦的气息，如同春日里的阳光，悄无声息地，滋润着他那干涸已久的肺腑。
老人愣住了。
他感觉自己那如同破风箱一般的肺，像是被一双温柔的手，轻轻地抚平了所有的褶皱。
每一次呼吸，都变得那么轻松，那么顺畅。
他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那口在胸中憋闷了几十年的浊气，仿佛在这一刻，被彻底涤荡干净。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眼中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浑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和亮光。
他没有大喊，也没有激动，只是端着那个豁了口的粗瓷碗，对着许南辰，深深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多谢先生，赐我一场脱胎换骨。”
这一拜无声，却胜过了千言万语。
顾辰的笑容，彻底僵在了脸上。
他死死地盯着那个老人，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老人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如果说，他的丹药，是强行把一间快要倒塌的屋子，用几根柱子给撑了起来，虽然暂时不倒了，但根基已坏。
那么许南辰的那碗汤，就是将这间屋子，从地基到房梁，全都用最温和，最坚韧的方式，重新修复了一遍。
高下立判。
不，这已经不是高下了，这是仙凡之别。
“不，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顾辰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就在这时，那个喝了顾辰丹药的老人，脸色突然一变。
“噗！”
他猛地喷出了一口鲜血，整个人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药力过猛，虚不受补，心脉被烧断了。”
许南辰平静的声音，像是一道最后的审判，宣判了顾辰的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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