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七章慈善晚宴，玉瓷之争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苏晴接到了一个让她有些头疼的电话。
电话是海城市卫生系统的领导打来的，邀请她参加一个由市里牵头，联合几大商业集团举办的慈善晚宴。
这个晚宴规格很高，旨在为全市的贫困医疗项目筹集善款。海城第一医院作为龙头单位，院长出席是理所当然的。
苏晴本不想去，她不喜欢那种觥筹交错，虚与委蛇的场合。
但领导在电话里再三强调，这次晚宴的重头戏，是郑氏集团的少东家郑恺元，将会出席并现场捐赠一批顶级的医疗设备。
而这批设备的主要意向捐赠对象，就是海城第一医院。
郑氏集团是国内顶级的奢侈品和艺术品经营商，财力雄厚。
他们忽然跨界做起医疗慈善，让所有人都有些意外。
领导的意思很明确，让苏晴务必到场，和这位郑少爷搞好关系，把这批设备稳稳地拿下。
挂了电话，苏晴看着正在沙发上，聚精会神研究一道佛跳墙简化版菜谱的许南辰，犯了难。
“怎么了？”许南辰抬起头，察觉到了她的为难。
苏晴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不想去就不去。”许南辰的回答简单直接：“几台破设备而已，回头我让邵秉坤给你买十套。”
“不是设备的问题。”苏晴摇了摇头，苦笑道：“这是官面上的事，我不去，就是不给领导面子，不给郑家面子。以后医院在海城，会寸步难行。”
她顿了顿，试探着问：“要不你陪我一起去？”
许南辰的眉头立刻皱成了川字，脸上写满了抗拒。
“那种地方，又吵又麻烦，东西还难吃。”
“就当是陪我去吃顿饭嘛。”苏晴走过去，坐到他身边，轻轻晃了晃他的胳膊，语气里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听说这次晚宴的菜品，是米其林三星的主厨做的。而且，就两个小时，结束了我们就回来。”
许南辰看着她那带着几分央求的眼神，最终还是没能扛住。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一脸的生无可恋：“好吧。不过说好了，要是东西不好吃，我可要提前回来的。”
晚宴在海城最顶级的帆船酒店顶层宴会厅举行。
苏晴穿了一身淡蓝色的晚礼服，长发挽起，露出天鹅般优美的颈项。
她没有佩戴任何奢华的珠宝，只在耳垂上点缀了一对小巧的珍珠耳钉，却依旧在踏入宴会厅的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清冷与知性，让她在一众争奇斗艳的名媛中，显得格外卓尔不凡。
而她身边的许南辰，则成了全场最大的异类。
他依旧是一身干净的休闲服，脚上一双运动鞋，混在一群西装革履，珠光宝气的宾客中，就像误入天鹅群的邻家大白鹅。
“苏院长，这位是……”一个前来打招呼的医院同行，看着许南辰，脸上露出了古怪的表情。
“我朋友，许南辰。”苏晴坦然地介绍道。
周围立刻传来几声压抑不住的窃笑。所有人都知道苏晴和许南辰的关系，也知道前几天枫家的那场风波。
但知道归知道，亲眼看到他以这副打扮出现在如此高端的场合，还是觉得充满了违和感。
“真是不知所谓，这种场合穿成这样，简直是在丢苏院长的脸。”
“就是，以为治好了几个病人，就能不把规矩放在眼里了？这里可不是他能撒野的菜市场。”
窃窃私语声中，宴会厅的大门再次打开，郑恺元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他一出现，立刻成了全场的焦点。
他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苏晴，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随即，他又看到了苏晴身旁那个格格不入的身影，嘴角的笑意，变得玩味起来。
他端着一杯香槟，径直向苏晴走来，身姿挺拔，风度翩翩。
“苏院长，久仰大名。我是郑恺元。”他主动伸出手，目光却始终停留在苏晴的脸上，完全无视了她身旁的许南辰。
“郑少，您好。”苏晴出于礼貌，轻轻与他握了一下手，便立刻收了回来。
“苏院长果然名不虚传，比照片上还要动人。”郑恺元赞美道，他的声音温和而富有磁性，足以让任何一个女人心动。
他又看了一眼许南辰，故作惊讶地问：“这位是苏院长的司机吗？今天的宴会安保很严格，按理说，司机应该在楼下等候才对。”
他这话的声音不大，但足以让周围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讥讽的意味，不言而喻。
苏晴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郑少，他是我男朋友，许南辰。”
“哦？男朋友？”郑恺元挑了挑眉，用一种审视的目光，从头到脚打量着许南辰，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件地摊上淘来的廉价货。
“苏院长的品味，还真是…特。”他摇了摇头，语气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轻蔑。
许南辰却像是没听到他们的对话。
他正端着一个盘子，专心致志地对付着一块看起来还不错的黑森林蛋糕。
对郑恺元的挑衅，他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
这种被彻底无视的感觉，让一向众星捧月的郑恺元，心中升起一股无名火。
就在这时，晚宴的重头戏慈善拍卖正式开始了。
主持人走上台，灯光汇聚。
第一件拍品被端了上来，是一幅当代著名画家的油画。
郑恺元为了在苏晴面前展示自己的财力和艺术品味，毫不犹豫地举牌，最终以一个远超市场价的价格，将画收入囊中，引来一片掌声。
接下来的几件拍品，也都是些名贵的珠宝和古董。
直到第五件拍品被呈上。
那是一只通体莹白，造型古朴的玉瓷小碗。
据主持人介绍，这是宋代汝窑的珍品，名为雨过天青碗，是郑氏集团这次特意拿出来，为慈善拍卖压轴的重器。
“汝窑为魁，这只碗，釉色温润，器型典雅，确是难得的珍品。”郑恺元站起身，接过话筒，开始以一个专家的姿态，向众人介绍这只碗的来历和价值。
“大家请看，这碗底有三枚细小的支钉痕，呈香灰色，这是典型的汝窑特征。其釉面开片，细密如蟹爪纹，迎光而视，可见其中隐约闪现的粉红色光泽。”他讲得头头是道，引来宾客们的阵阵赞叹。
他一边讲，一边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苏晴的反应。
他要让她知道，自己和她身边那个只知道吃的土包子，究竟有着怎样云泥之别。
然而，他失望了。
苏晴只是礼貌性地看着，脸上并没有他预想中的崇拜和欣赏。
而那个土包子，竟然还在吃。
他不知道从哪又找来了一盘马卡龙，正一个接一个地往嘴里塞，仿佛这价值连城的国宝，还不如他盘子里的甜点有吸引力。
郑恺元的脸色沉了下来。
“这只碗的起拍价，是八百万。现在竞拍开始！”主持人高声宣布。
价格一路攀升，很快就突破了一千五百万。
就在众人热情高涨之时，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忽然在安静的会场里响起。
“一个假货也值得抢成这样？”
说话的，正是许南辰。
他终于吃完了最后一块马卡龙，用餐巾擦了擦嘴，说出了这句石破天惊的话。
整个宴会厅，瞬间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他的身上。
郑恺元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指着许南辰，气得浑身发抖：“你胡说八道，你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土包子，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大放厥词？”
“就是，这可是郑少亲自鉴定过的东西，怎么可能是假的？”
“哗众取宠，想引起苏院长的注意吧？手段也太低劣了。”
质疑和嘲讽声四起。
许南辰却依旧淡然，他看着那只被奉为至宝的玉碗，摇了摇头：“样子是做得很像，火气、土气、釉光都仿得不错，可惜做这只碗的人不懂医理。”
“医理？”郑恺元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只碗，跟医理有什么关系？你少在这里故弄玄虚！”
“当然有关系。”许南辰站起身，缓步走到台前。
“万物皆有气。人有气，瓷器也有气。这只碗，器型虽是宋代，但它胎土里的湿气太重，釉面上的火气又浮而不沉。就像一个肾阳亏虚，又心火上炎的病人，外表看起来光鲜，内里早就败了。”
他拿起那只碗，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将碗口凑到耳边，用指节，在碗身上轻轻一弹。
“叮。”
一声清脆的声响，在安静的会场里回荡。
“真正的汝窑，历经千年沉淀，胎土里的火气早已散尽，只余温润。其声应如磬，清越而悠长，尾音有颤。”
“而你这只碗。”许南辰放下碗，看着脸色越来越难看的郑恺元。
“其声，尖锐而短促，音浮不入骨。这是新土新窑才有的燥声。就像一个青春期的毛头小子，扯着嗓子喊，听起来响亮，却毫无底蕴。”
他用最通俗的比喻，解释着最玄妙的鉴定之法。
“这只碗烧出来的时间，不会超过五十年。也就是个做得比较好的高仿品而已。”
许南辰说完便转身走回了自己的座位，仿佛只是说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整个会场，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他这番闻所未闻的听声辨气理论给震住了。
“一派胡言！”郑恺元终于反应过来，色厉内荏地吼道：“你这是污蔑，是诽谤，来人，把他给我轰出去！”
“郑少，别急嘛。”许南辰坐回座位，又端起了一杯果汁，慢悠悠地说：“是不是假的，验一验不就知道了？”
“怎么验？”
“简单。”许南辰指了指那只碗。
“找一碗淘米水，要刚淘过第一遍的，把这碗放进去，泡上一炷香的时间。要是真品，千年窑火凝练的宝光，会和米水中那点微薄的谷物精气相斥，水色不变。要是赝品嘛。”
他笑了笑，没有再说下去，但那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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