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6章 沈全终章

几日后，京城巍峨的城墙在秋日的晨光中渐渐远去。

化为天际线上一抹模糊的剪影。

由十数辆马车和数百精锐亲卫组成的、规格极高的队伍，正不疾不徐地行驶在官道上。

正是开启了环游大乾之旅的秦夜与楚岚一行。

离京前，该有的交代都已完毕。

对儿子楚风，秦夜只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句：“江山交给你，我们放心。”

楚岚则细细叮嘱了起居饮食。

虽知儿子早已能独当一面。

但母亲的牵挂总是不免絮叨。

对女儿秦舜华和驸马文景轩，楚岚拉着女儿的手，看着这对璧人，眼中满是欣慰。

秦夜对文景轩依旧保持着岳父的威严。

但眼神已比从前柔和许多，只淡淡道：“照顾好华儿。”

在镇国公府，与秦文山和沈玉雁的道别则更显家常。

沈玉雁拉着楚岚的手，泪眼婆娑，对儿子儿媳远行的不舍。

秦文山虎目微红：“放心去游历！京城有老夫和陈敢当那老家伙看着，乱不了！”

至于秦瑶那边，秦瑶大大咧咧，嘱咐了大半天才结束，算是放心了下来。

了却了所有牵挂，车队终于驶出了京城。

楚岚靠在马车的软垫上，望着窗外不断后退的田野村庄，轻轻舒了口气，将头靠在秦夜肩上：“夫君，我们真的自由了。”

秦夜揽着她，唇角微扬：“嗯，想去哪里，便去哪里。”

按照既定的路线，车队首先需要途经京郊的皇陵。

那里安葬着先帝楚天恒。

陵园肃穆，松柏森森。

车驾在陵园外停下，秦夜和楚岚并未兴师动众，只带了少数贴身侍卫，步行而入。

他们来到楚天恒的陵寝前，焚香，静默，行礼。

并非隆重的祭奠，只是一份无声的告知。

告知那位曾将千斤重担交予他们的先皇，他们已完成了他的托付。

如今，要去过属于自己的生活了。

就在他们准备离开陵园时，一个佝偻、苍老的身影，拄着拐杖，从陵园深处守陵人的小屋中缓缓走出。

那人身着洗得发白的旧式内监服饰，头发已然全白，脸上布满深刻的皱纹。

腰背深深弯下，但一双眼睛却依旧带着历经沧桑后的清明。

来到他秦夜和楚岚面前，颤巍巍地就要跪下。

“老奴，参见太上皇，摄政王。”

竟是昔日宫中的大内总管，沈全！

秦夜和楚岚皆是一怔，随即快步上前。

秦夜伸手去扶：“沈公公，不必多礼。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记得早已安排沈全在荣养，颐享天年。

沈全在秦夜的搀扶下勉强站直，脸上露出一个带着褶子的、恭敬的笑容，声音苍老而沙哑：“回摄政王的话，老奴……老奴自觉时日无多，在京城那富贵窝里待着，浑身不自在，便擅自来这皇陵，陪着先帝爷，也图个清静。”

说话间，他抬起浑浊的眼，仔细地看了看秦夜，又看了看楚岚，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有追忆，有感慨。

最终化为一声感叹：“老奴已经老得快走不动路了。可太上皇和摄政王还是风采依旧，不，是更胜往昔了。”

他这话并非完全是奉承。

秦夜历经风云，气质愈发沉凝内敛，如山岳渊渟。

楚岚卸下重担，容颜虽因岁月更添风韵。

眉宇间的轻快与释然，让她焕发着不同于帝王时期的光彩。

两人站在一起，依旧如当年那般。

楚岚看着沈全老态龙钟的样子，心中不忍，柔声道：“沈公公，你侍奉先帝，劳苦功高。既已年迈，合该在京城好好颐养天年，何苦来这清冷之地守着？”

秦夜也道：“若是缺什么，或是想换个地方静养，只管开口。”

沈全闻言，却是缓缓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抹满足的微笑：“太上皇，摄政王厚爱，老奴心领了。只是……老奴这一辈子，都在宫里侍奉先帝，又看着陛下……哦，是太上陛下您，再到太子殿下……不，是皇帝陛下……呵呵，老奴都糊涂了……”

顿了顿，他望向先帝陵寝的方向，目光悠远，仿佛穿透了时光：“在这里，陪着先帝爷，听着松涛，看着四季轮转，老奴觉得心安。京城太热闹了，不适合老奴这等朽木了。”

听着这位三朝老臣发自肺腑的话语，秦夜和楚岚一时默然。

他们能感受到沈全那份近乎固执的忠诚与归属感。

将自己的一生，都系于侍奉先帝。

这皇陵，便是他最终也是最好的归宿。

秦夜轻轻叹了口气，不再勉强：“既然如此，便依你，此处一应供给，我会吩咐下去，不得短缺。沈公公，保重身体。”

楚岚也温言道：“沈公公，辛苦了。”

沈全深深躬身，声音微微颤抖：“老奴……谢……隆恩！恭送太上皇、摄政王！”

秦夜和楚岚最后看了一眼这位忠心耿耿的老臣。

以及他身后那一片沉静的陵园。

转身，在亲卫的簇拥下，缓缓离去。

回到宽敞舒适的马车里，车轮再次辘辘启动，将肃穆的皇陵远远抛在身后。

楚岚靠在窗边，望着外面渐次丰富的秋色，轻轻叹道：“沈全……还真是一心为了父皇，为了这大乾江山。鞠躬尽瘁，到最后，选择的还是守护。”

秦夜将楚岚揽入怀中，目光深邃，也带着一丝感慨：“是啊，他见证了太多的起落，如今选择守在一切的起点与终点，于他而言，或许是最好的圆满。”

顿了顿，低头看着楚岚：“而我们，也该去追寻我们的圆满了。”

楚岚抬头，对上秦夜温柔的目光，嫣然一笑，将那些许感怀抛诸脑后，用力点头：“嗯！”

马车驶向远方，载着卸下重担的二人，奔向属于他们的海阔天空。

而皇陵的松柏之下，一位苍老的内监，依旧执着地守望着。

如同一个时代的注脚，安静诉说着过往的忠诚与绵延的国祚。

“先帝爷，太上皇，摄政王看您来了，您看见了吗？”

沈全朝着陵寝方向喃喃了几句，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回往木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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