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0章 桃金娘
郑邵听了杨炯这话,先是一怔,随后那双杏眼睁得滚圆,两朵红云“腾”地从颊边烧到耳根,连那细白的颈子都染上了淡淡的粉色。
她咬着下唇,鼻子里哼出一声,抡起粉拳便往杨炯肩上捶去,口中嗔道:“你……你浑说什么!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那拳头落得虽急,力道却软绵绵的,倒像是春日柳枝拂面,非但不疼,反倒透着几分娇憨。
她一边捶打,一边跺脚,鹅黄裙摆旋起小小的涟漪,头上那三清铃叮叮当响作一片,衬得她愈发像是只炸了毛的黄莺儿。
杨炯见她这般模样,心下暗笑,伸手轻轻一推,将两人距离拉开些许,摇头叹道:“罢了罢了,你这般动手动脚,倒像是我欺负了你似的。”
“你看什么看!”郑邵被他一推,站稳身子,双手叉腰,梗着脖子瞪他,“没见过大美人么!”
杨炯上下打量她一番,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这么黄的倒是头一回见!我说你先前看我那画怎的不羞不臊,合着你这是从里黄到外呀!莫不是平日自个儿偷摸着瞧春宫图?
啧啧,我说你那‘夜游图’怎的画得那般传神,原是个大黄桃成精呀!”
郑邵虽初时不解这“黄”字何意,可瞧杨炯那促狭神色,再联想前后语境,哪里还猜不到?
当即银牙紧咬,心一横,梗着脖子道:“你懂什么!我这叫研习丹青技法!你自己心里头黄,看什么都是黄的!我瞧的可是……”
“线条、美感、立意!”杨炯抢过话头,挑眉看她,眼里满是戏谑,“这些话都是我用剩下的,你骗鬼呀!”
郑邵一时语塞,见杨炯那得意模样,又羞又恼,作势又要扑上来抢那些碎片。
杨炯忙伸手虚拦,正色道:“停停停!咱俩眼下谁也奈何不了谁,这般拉扯徒费气力。看你急得这般模样,别说我不给你翻盘的机会。你且想想,身上还有什么值钱的物事,咱们再来一局,如何?”
郑邵闻言,果然停住脚步。她咬着下唇,一双眸子滴溜溜转了几转,当真凝神思索起来。
月光透过窗棂,在她脸颊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那神情专注中带着几分倔强,倒有几分稚气未脱的可爱。
忽地,她像是下了什么决心,眼眸一亮,伸手便往腰间、颈上摸索。
“好!这可是你说的!”郑邵说着,三两步走到那张黄花梨木方桌前,将身上那些零零碎碎的法器一件件取下,小心翼翼地摆在桌面上。每放一件,她都要轻轻抚过,眼神里满是不舍与骄傲。
最先放的,是颈间那串沉香木念珠。
她指尖摩挲着颗颗圆润的珠子,娓娓道来:“这串念珠,用的是南海沉水香,每一颗都是百年老料,我祖父在时亲手所制。当中这八卦铜镜更是难得,是龙虎山张天师开过光的,能辟邪镇煞,等闲鬼魅近不得身。”
接着,她取下右边发髻上那枚黄铜三清铃,托在掌心。那铃不过拇指大小,做工却极精巧,铃身刻满云篆符文。
“这铃儿是我八岁那年,随父亲上青城山,拜见紫阳真人时所得。真人说我有宿慧,赐此铃护身,铃响则神明护佑,百无禁忌。”
左手腕上褪下一只黑玉镯,那玉色如墨,却在烛光下隐隐透出深绿纹路,宛如夜空中流动的星云。
“这墨玉镯是前朝古物,得自终南山一处古洞。玉能养人,更能纳气,我平日卜卦时戴着,能助我灵台清明。”
腰间那三五个锦囊也一一解下。绣八卦的里头装着六爻铜钱,绣太极的盛着龟甲蓍草,绣符文的那只,郑邵特意打开,倒出几枚古旧玉片,玉上刻着蝌蚪似的文字。
“这些玉符是上古遗物,我从洛阳鬼市淘来的,上面刻的是上古巫文,能沟通天地,感应吉凶。”
最后,郑邵将那柄杏黄小旗郑重放在桌中央。旗面不过尺余,却用金线绣着二十八星宿图,旗杆非竹非木,触手温润,似玉非玉。
“这旗是我郑家祖传之物,据说旗展能引动星辰之力,布阵施法时大有裨益。”
她一件件数完,昂起下巴,满脸得色:“如何?这些可都是无价之宝,寻常人求一件都难。我今日便用这些,跟你赌那些画片!”
杨炯在一旁听着,起初还觉有趣,见她越说越起劲,滔滔不绝如数家珍,终于不耐烦地摆摆手:“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还是老规矩,我出题,你答对,我给你画片;答错,法器归我。可好?”
“好!”郑邵挺直腰板,双手按在桌沿,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这次我定不上你的当!”
杨炯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清了清嗓子,慢悠悠道:“听好了,有一个人,他从十丈高的悬崖起跳,却安然无恙,这是为何?”
郑邵蹙眉思索,十丈高跳下不受伤?她脑中闪过轻功、法术、宝物护身等种种可能,却又一一否决。
忽然灵光一闪,她拍手道:“我知道了!定是下头有深潭!”
“错。”杨炯摇头,伸手便将那串沉香念珠收入怀中。
“怎会错?”郑邵急道,“那可是十丈高呀,没有水怎么可能安然无事?”
杨炯微微一笑:“我说的是起跳,又没说往下跳,原地跳一下不行?”
不给郑邵狡辩的机会,继续开口:“再听一题,天降大雨,为何人头发一根没湿?”
郑邵咬唇苦想,这回她谨慎许多,将各种情形在脑中过了一遍:戴斗笠?撑伞?……
忽然她眼睛一亮:“他是秃子!没有头发,自然不湿!”
杨炯叹了口气,将三清铃也收了去:“又错。下大雨不知道在屋里呆着,治好了也流口水!”
“你……你这是强词夺理!我哪知道这人在屋里待着呀!”郑邵气得跺脚。
“愿赌服输。”杨炯老神在在,继续出题,“第三题,什么东西越洗越脏?”
郑邵这次不敢贸然回答,凝神想了半晌,迟疑道:“莫不是……抹布?”
“错,是水。”杨炯将墨玉镯也揽到面前。
郑邵瞪大眼睛,气得俏脸通红:“你……你这是诡辩!”
“答不出来就答不出来!别没品呀!”杨炯轻哼。
“好!再来!”郑邵咬牙切齿。
……
这般一来二去,不过一盏茶功夫,桌面上郑邵那些宝贝法器已去了大半。她眼睁睁看着八卦铜镜、龟甲蓍草、古玉符片一件件落入杨炯手中,急得额角冒汗,连那柄祖传的“星宿引”小旗也没能保住。
最后一件法器被收走时,郑邵呆呆站在桌前,看着空荡荡的桌面,又低头瞅瞅自己空空的双手,忽然鼻子一酸,蹲下身去,抱着膝盖,声音都带了哭腔:“我……我真笨!我太笨了!”
那模样,活像只被抢了食的小兽,可怜巴巴。
杨炯险些笑出声来,强忍笑意,故意逗她:“你这不叫笨。笨字从竹,《广雅》有言‘竹其里曰笨,谓之白质者也’,是说人内心如竹膜般单纯。你单纯么?你都成小黄人了!”
“你……你这人怎的这般没有同情心!”郑邵抬起泪光盈盈的眼,睫毛上还挂着细碎泪珠,“我都倾家荡产了,你还跟我掉书袋!你混蛋!”
她说着,索性坐倒在地,双手抱膝,将脸埋进臂弯里,肩膀一抽一抽的,那鹅黄衫子裹着纤细身子,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单薄。
偶尔从臂弯里偷眼瞧杨炯,见对方不为所动,便嘤咛一声,哭得更大声些,可那哭声里分明带着几分做作,像是孩童耍赖讨糖吃。
杨炯看她这般,心下好笑,面上却仍板着:“你不是笨,你是傻。傻字由囟夊构,囟者,囟门也,婴儿脑门未合处;夊者,行动迟缓也。你这是先天不足,没救了!”
郑邵听了,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光洁的额头,随即见杨炯嘴角抽搐、显然在憋笑,顿时明白又被耍了。
从小到大,从来都是她笑别人愚钝,何曾受过这般屈辱?
一时间,新仇旧恨涌上心头,那点假装出来的可怜霎时烟消云散。
“啊——!”郑邵猛地站起身,一脚踹在身旁的绣墩上,指着杨炯,声音都尖了,“你别得意!再来!我非要赢回来不可!”
杨炯一愣,疑惑地看她:“你没本钱了,大黄丫头。”
郑邵见他这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气得七窍生烟,胸脯剧烈起伏,那鹅黄衫子下隐约可见曲线玲珑。
她忽然一脚踩在方才踹倒的绣墩上,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自己脚上那双绣鞋,高声道:“谁说的!我这双鞋,用的是苏杭顶级云锦,鞋头缀的东珠有莲子大小,鞋底衬的软鹿皮是从关外进来的!还有这裙子……”
她扯了扯裙摆,“这鹅黄缕金百蝶穿花裙,是金陵云织坊的老师傅亲手所制,用了三个月工夫!我用这些跟你赌!”
杨炯闻言,哭笑不得:“你确定?小心连肚兜都输了去。”
“有本事你就赢!”郑邵昂首挺胸,双手高举,像是给自己打气,“我就不信了!哪有小孩天天哭,哪有好人天天输!”
说罢,郑邵当真弯下腰,将右脚的绣花鞋脱了下来,“啪”地一声拍在桌面上。
那鞋果然精巧,鞋面绣着宝鼎祥云纹,鞋头那颗东珠在烛光下流转着温润光华。她一只脚穿着白绫袜踩在地上,另一只脚光着,小巧玲珑的玉足若隐若现。
杨炯见她这般,知她已彻底上了头,无奈摇头:“罢了罢了,别玩了,你真不是我对手。”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出口,郑邵更是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她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声音都拔高了几度:“不行!今日你不玩都不行!我非要赢不可!”
杨炯看她这执拗模样,心知劝不住,他慢条斯理地将桌上那些画片碎片拢在一处,分成大小不等的两堆,这才开口道:“这样吧,别说我欺负你。这些画片碎片都在这,咱们玩个新鲜花样。”
他指着左边那堆稍大的碎片:“这堆是‘夜游图’的,右边这堆是‘春宫图’的。咱们来玩‘凑碎片’!
我出一题,你答对了,可以任选一片;答错了,便得给我一件衣物。但有个规矩……”
他顿了顿,见郑邵竖耳倾听,这才继续道:“你若凑齐了任意一幅画的全部碎片,就算你赢,我把我手里所有的碎片、法器,连带你输的衣物,全数还你。如何?”
郑邵眼睛一亮:这规则听起来,她大有胜算!毕竟只需凑齐一幅即可,而且还能任选碎片。
她立刻点头:“好!就这么说定了!你先出题!”
杨炯微微一笑,暗道:你个大黄丫头还是太内了,今日就让你看看什么叫‘拼夕夕’。
这般想着,杨炯忍笑开口:“听好了,什么东西明明是你的,别人却用得比你多?”
郑邵凝神思索,这回她学乖了,不敢贸然回答。
想了半晌,她迟疑道:“莫不是……名字?”
“错。”杨炯摇头,伸手便要去拿她那只绣花鞋。
郑邵急忙按住鞋子:“等等!你说答案!我不服!”
“答案是你的名字。”杨炯慢悠悠道,“别人叫你名字的次数,可比你自己叫的多多了。这题你答对了一半,可惜没说全。”
郑邵张了张嘴,想要辩驳,却又无从驳起,只得松手,眼睁睁看着杨炯将那只精致的绣花鞋收走。
“再来!”她咬牙道,将左脚的鞋也脱了,拍在桌上。
杨炯瞥了眼她那双只着白绫袜的玉足,袜子薄如蝉翼,隐约可见底下肌肤的肉色,十个脚趾因为紧张而微微蜷曲,透着几分楚楚可怜。
他赶忙收回目光,继续出题:“什么东西越热越爱出来?”
郑邵蹙眉苦思,热了爱出来……汗?可汗是越热越多,不是“爱出来”……
忽然她灵光一闪,脆生生道:“是汗!不对……是汗珠!”
“错。”杨炯伸手又要取鞋。
“等等!”郑邵急道,“那你说是什么!”
“是汗毛。”杨炯一本正经,“天热了,汗毛都立起来乘凉,可不是越热越爱出来?”
“你……你胡说!”郑邵气得跺脚,可光脚踩在地上,发出轻轻的“啪嗒”声,反倒显得有几分滑稽。
第二只绣花鞋也被收走。
郑邵咬着下唇,看着自己光溜溜的双脚,忽然有些后悔,自己怎么就如此冲动,可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又被不服输的劲头压了下去。
“继续!”她说着,弯腰去脱右脚的绫袜。
杨炯忽然伸手按住她手腕:“慢着。你确定要继续?接下来可就是……”
“少废话!”郑邵甩开他的手,三下两下将袜子褪下,露出那只玉足来。
月光下,那只脚当真生得极美。足形纤巧,足弓微弯,宛如新月;脚背白皙如玉,肌肤细腻得看不见毛孔;五根脚趾如珍珠般圆润饱满,趾甲修剪得整齐,泛着淡淡的粉色。
此刻因着羞涩和紧张,脚趾微微向内蜷着,脚背上隐隐可见淡青色的血管,更添几分娇柔。
郑邵脱了袜子,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左脚悄悄往后缩了缩,想藏到裙摆下。可那鹅黄裙子只到脚踝,哪里藏得住?她索性心一横,将袜子拍在桌上:“出题!”
杨炯目光在她玉足上停留一瞬,便收了回来,继续出题:“一加一在什么情况下等于三?”
郑邵这次谨慎许多,凝神想了许久,才试探道:“一加一在什么情况下都不等于三,你出错题了!”
“错。”杨篷摇头,“一加一在算错的情况下等于三!”
郑邵愣住,随即气得差点跳起来:“这算什么答案!算错了还等于六呢!”
“还等于好几亿呢!”杨炯挑眉,“可你没打上来呀!”
郑邵无言以对,眼睁睁看着那双白绫袜也被收走。
此刻她双脚尽赤,踩在冰凉的地砖上,寒意从脚底往上窜,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郑邵双手悄悄拢了拢裙摆,想遮住双脚,可那裙子本就不长,一动之下,反倒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腿。
郑邵脸颊绯红,咬了咬牙,忽然伸手去解腰间的杏黄丝绦。
“你做什么?”杨炯问。
“赌!”郑邵赌气道,将那丝绦解下,放在桌上。丝绦一解,裙子顿时松了几分,她急忙用手揪住裙腰。
杨炯看她这般,心下暗笑,定要好好治一治这堂姐,面上却故作正经:“你可想好了,这丝绦一输,裙子可就……”
“少啰嗦!出题!”郑邵打断他,声音里带着几分破罐破摔的决绝。
杨炯点点头:“听好,什么人天天去医馆?”
郑邵蹙眉思索,天天去医馆……大夫?药童?病人?她将能想到的都过了一遍,忽然眼睛一亮:“是大夫!大夫天天坐诊!”
“错。”杨炯伸手取过丝绦,“是病人。大夫又不是天天都去医馆,只有病人才需要天天去。”
郑邵张了张嘴,懊恼的直跺脚:“我想到了的!我想到是病人的!哎呀~~!”
她气得眼圈又红了,低头看看自己,丝绦已失,裙子全靠双手揪着,若是松手,怕是要滑落下去。
“还……还来吗?”杨炯故意问,眼里满是戏谑。
郑邵深吸一口气,忽然抬起头,眼里闪着倔强的光:“来!怎么不来!”
说着,郑邵忽然松开一只手,快速解开了裙侧的两颗盘扣。裙子顿时松了大半,她急忙又揪住,脸颊已红得能滴出血来。
可嘴上却不肯服软:“我……我用裙子跟你赌!这次我一定能答对!”
杨炯看着她那副又羞又倔的模样,心下觉得有趣,便继续出题:“树上骑个猴,地上一个猴,加一起,几个猴?”
郑邵眼睛一亮,大声道:“八个猴!”
“错。”杨篷摇头,“俩猴!”
郑邵这回真的气得浑身发抖:“怎么是俩猴呢?你别想在强词夺理,我懂算学的!我看你怎么圆!”
“树上骑个猴!”杨炯滑稽的做出个下蹲动作,“地上一个猴,加一起,俩猴!”
“啊——!骑马的骑呀!”郑邵都快哭了,她咬着下唇,眼眶里的泪花转了几转,终于还是没落下来。
可看着杨炯那“别玩不起”的眼神,咬了咬牙,背过身去,窸窸窣窣一阵,将那条鹅黄缕金百蝶穿花裙褪了下来,团成一团,扔到桌上。
此刻,郑邵身上只剩一件藕荷色绣桃金娘的肚兜,并一条月白绸裤,那绸裤薄如蝉翼,隐约可见底下肌肤的轮廓。
月光从窗外洒进来,照在她只着亵衣的身上。
郑邵身材本就玲珑有致,此刻更显曲线,肩若削成,腰如约素,藕荷色肚兜下,峰峦起伏,随着呼吸微微颤动;月白绸裤紧紧贴着双腿,勾勒出修长笔直的线条。
她双手抱胸,身子微微发抖,不知是冷的,还是羞的。
杨炯目光在她身上扫过,便礼貌地移开,只将裙子收起,淡淡道:“还要继续么?你如今只剩……”
“继续!”郑邵打断他,声音里带着哭腔,可眼神却愈发倔强,“我就不信我一题都答不对!”
杨炯叹了口气,从怀中取出最后几块碎片,那都是“春宫图”里最关键的几片,拼上就能看出画中人的脸。
他将碎片在手中掂了掂:“这是最后几片了。这样,我出一题,你若答对,这些全给你,你立刻就能凑齐一幅。若答错……”
他顿了顿,“你身上那件肚兜,便归我。”
郑邵浑身一颤,低头看看自己,又看看桌上那些碎片:只要赢了,就能凑齐一幅,就能赢回所有!
这个诱惑太大了。
她咬着唇,犹豫半晌,终于重重点头:“好!你出题!”
杨炯微微一笑,指着郑邵的肚兜,缓缓道:“听好了,你这绣的是什么?”
郑邵一愣,这算什么问题?
她下意识答道:“桃金娘呀!是一种花,岭南常见,花色粉紫,果实可食……”
“错。”杨炯摇头,伸手便要来取她肚兜。
“等等!”郑邵急道,“这就是桃金娘!我没说错!”
杨炯却不理她,只慢条斯理道:“桃金娘,又名岗稔、山稔,瓣五片,花金黄,叶对生,圆形,可你知否,这花还有个名字,叫‘留求子’?”
郑邵怔住,这个她确实不知。
杨炯继续道:“《岭南杂记》有载:‘留求子,藤生,花淡红,子可入药,主治小儿疳积’。
而你肚兜上绣的这朵,花形虽似,叶却不对,桃金娘叶为椭圆形,你这里绣的却是卵形。
所以,你这肚兜上绣的,既不是真正的桃金娘,也不是留求子,而是绣娘凭想象绣出的‘四不像’。
这题,你答错了。”
杨炯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郑邵听得目瞪口呆,竟无从反驳。
杨炯伸手,轻轻扯住肚兜的一角。
郑邵浑身一颤,下意识想躲,可想到赌约,又僵在原地。她闭上眼睛,睫毛颤抖如蝶翼,脸颊红得像是要烧起来。
肚兜被轻轻解下。
郑邵急忙双手抱胸,蹲下身去,整个人缩成一团。
月光照在她光洁的背脊上,肌肤如羊脂白玉,肩胛骨的形状优美如蝶翅。她将脸埋进膝盖,肩膀轻轻抖动,也不知是哭还是气的。
杨炯将肚兜拿在手中,那布料轻薄柔软,还带着少女的体温和淡淡馨香。他展开看了看,果然绣着一丛粉紫花朵,旁边还用金线绣了两行小字,仔细辨认,竟是:“携手南山阳,采花香满筐。妾爱留求子,郎爱桃金娘。”
他轻笑一声,将肚兜折好,收入怀中。
又将桌上所有的碎片,包括郑邵方才赢回去的那些,整整齐齐码成一摞,推到郑邵面前。
“喏,别说我欺负,看在你愿赌服输的份上……”杨炯轻笑,“这些碎片都归你,你凑凑看,能不能拼出一幅完整的。”
郑邵闻言,猛地抬起头,脸上泪痕未干,可眼里已放出光来。她见杨炯背过身去,当即也顾不得许多,扑到桌前,开始急切地拼凑那些碎片。
先是“夜游图”的,一片,两片,三片……
可拼着拼着,她渐渐发现不对,无论怎么拼,总缺那么一两片关键部位。
不是缺了人脸,就是缺了衣角,总是不完整。
她抬起头,疑惑地看向杨炯。
杨炯见后面声音停了下来,耸耸肩:“我说了,这些碎片都给你,可我没说给全啊!”
郑邵愣住,低头看看自己拼了半天的画,又看看杨炯,忽然明白过来,她又被耍了!
“你……你混蛋!”郑邵气得浑身发抖,想要扑上去抢,可刚站起身,忽然想起自己几乎没穿衣服,又急忙蹲下身,扯过床上那床锦被,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气得通红的小脸。
杨炯转身,看着她那模样,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他将那件鹅黄裙子随手扔到床上,将所有法器都重新摆在桌上:“罢了罢了,不逗你了。裙子还你,法器给我也没用,快穿上吧。深更半夜的,着凉了可不好。”
郑邵愣愣地看着那裙子,又看看杨炯,忽然“哇”地一声哭出来。这回是真哭了,哭得稀里哗啦,一边哭一边骂:“杨炯!你混蛋!你欺负人!你……你耍诈!你故意坑我!”
杨炯站在窗边,月光洒在他身上,衬得他身姿挺拔如松。他听着郑邵的哭骂,非但不恼,反而笑意更深。
忽然,他从怀中掏出那件藕荷色肚兜,在手中扬了扬,朗声笑道:“携手南山阳,采花香满筐。妾爱留求子,郎爱桃金娘!这诗绣得不错,回头我拿给郑秋瞧瞧,看她堂姐是何等风雅人物!”
说罢,大笑三声,推开门,步入夜色之中。
郑邵裹着被子坐在床上,怀里抱着那堆拼不完整的碎片,呆呆看着杨炯远去的背影。
夜风灌进来,吹得她一个激灵:“啊——!杨炯!你混蛋呀!你……你……还我肚……肚……!”
回答她的却是一首对歌:“春宵西厢房,拈花露满裳。郎歌桃金娘,妾嗔小檀郎。哈哈哈——!”
“啊——!杨炯!我跟你势不两立!势不两立呀!”
郑邵抱着被子在床上打滚,哭得梨花带雨,可哭着哭着,又想起方才种种,忽然“噗嗤”一声笑出来。
笑自己傻,笑杨炯奸,笑这荒唐一夜。
可笑了没两声,又想起肚兜还在人家手里,顿时又羞又恼,将脸埋进被子,双脚乱蹬,那锦被被她踢得皱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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