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2章 被踢出剧本的两小只
时间稍稍倒退。
第14个系统时之前。
仙舟·罗浮。
「淤泥」的浪潮已然消退,但那腐化带来的扭曲,却永久地停留在了这座仙舟的肌理之中。
与混沌一族那种将物质彻底异化的扭曲不同。
深渊的腐化,更多作用于意志与存在的“倾向”。
它不一定会改变事物的外形,却会潜移默化地扭转其内在的本质。
就像星宝那样,即便被深渊彻底浸染、升格为色孽本尊,她的物理形态与原本也无太大不同。
最多……在欢愉到极致的时候,延伸出几根妖娆的触手,长出几对复眼。
而在「暗星」的干涉下,所有仙舟人的意志,已然“恢复”到了未被腐化前的状态。
他们甚至未曾察觉到那场席卷寰宇的腐化危机存在过,记忆和认知就被悄无声息地修正。
至于身体上残留的非人特征,则被篡改为了“天生如此”。
整个罗浮,近乎在瞬息之间便恢复了往日的秩序与活力。
除了彦卿。
……
长乐天,彦卿宅邸。
室内灯光温煦,陈设简洁。
可房间里的空气却近乎凝固。
彦卿和云璃并肩而立,两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摆在桌上、正兀自泛起幽光的雷霆长刃——「魔王武装」。
幽光间歇性地鼓动着,每一次明灭,都让周遭的光线发生细微的扭曲。
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感,随着那光芒的起伏,沉甸甸地压在两小只心头。
他们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在过去的短短数月里,整个寰宇几乎以一种令人眩晕的速度,变成了完全看不懂的模样。
先是将军和太卜神秘“失踪”。
待他们归来时,一个身边多了位气质温婉的结发妻子。
另一个则改换了盘发样式,眉宇间染上些许不同于往常的温柔,明眼人都能看出其心有所属。
也幸亏这两位位高权重又素来低调,加上罗浮正值多事之秋,关注点分散,这才没闹得人尽皆知,只在极小范围内引动些许猜测。
紧接着,便是「寰宇直播」再次开启。
而这一次,直播的舞台竟赫然是两小只亲身经历过的「云城」。
可还没等他们从震惊中回神,更让他们瞠目结舌的事情便发生了。
他们敬爱的将军景元,竟又双叒叕“消失”在了罗浮,直接出现在了直播画面里!
随之一同亮相的,还有那些只存在于仙舟历史教科书和传奇话本中的身影——「云上五骁」!
看情形,竟是要护送白珩,前往「月隐阁」继承「圣女」之位!
两小只当时就麻了。
恨不得直接钻进屏幕里告诉将军那是陷阱。
可接下来的事态发展,彻底超出了他们可怜的理解能力。
流民区,镜流和白珩前辈竟遭受那般难以言喻的折辱,画面虽经处理,但那屈辱的氛围和后续的“惨状”,仍令观者心头发堵。
数据城,整个场景诡异地“降维”,将军五人被投入一个名为「提瓦特」的世界。
提瓦特里,更多匪夷所思的概念被寰宇直播捕捉。
「深渊神明」、「深渊意志」、「深渊支配者」……
还有……最重要的「秩序」!
再然后……突然就世界末日了。
先是「余温」的「空怀」权能如同瘟疫般扩散,无数世界出现逝者归来的恐怖景象。
接着「秩序」显现,「腐化」吞噬一切。
若非那位「色孽」通过直播提前向全宇宙发出警告,如今的寰宇恐怕早已彻底沦陷。
而现在。
「魔王武装」又在这个关键的节骨眼上产生了异变。
这让两小只本就悬着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怎么办?”云璃抿紧了嘴唇,双手不自觉地紧握「老铁」,“这东西……看起来不对劲。要不要……先毁了它?”
“万万不可!”彦卿几乎是脱口而出,“「魔王武装」是达达兄留在世间的最后证明。此等英豪遗物,我等岂能因心中畏惧,便轻易将其毁去?”
“可是……”
“没有可是!”彦卿神色极度认真,“恩人的痕迹绝不能就此断绝!”
他知道云璃的担忧。
也知道达达兄的身份没那么简单。
甚至还知道,这样事物或许与「深渊神明」相关。
可那又如何?
若因潜在的威胁,便随意销毁恩人遗存之物,他又拿什么来面对自己的剑心?
至于罗浮的安危?
彦卿嘴角牵起一丝近乎苦涩的弧度。
笑死。
先看看窗户外面再说吧。
对面那房子已经长出腿,在和大树谈恋爱了!
现在的罗浮跟深渊的唯一区别,就是它还没有被划分到某一「至高天」的疆域下。
深渊神明带来的破坏再可怖,也多是针对物质世界。
而如今的罗浮……那还有“物质”可言?
云璃不笨,顺着彦卿的目光瞥了一眼窗外,很快也想通了这一点。
她轻轻叹了口气,肩头微微垮下,那副总是充满活力的模样,此刻显得有些黯淡。
“真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了……”
她低声嘟囔,“符玄太卜离开前封禁了我们自由行动权限,奥托又封了我们的直播账号,我们现在……想跟外界联系都做不到。”
彦卿扫了一眼直播间中景元五人的画面,犹疑了一下,又将视线投向那泛着幽光的「魔王武装」。
“恐慌无益。此物异变已生,逃避或盲动皆不可取。”
彦卿的声音恢复了沉稳,“先设法查清其异变原理,再谋对策。”
说着,他伸出手,抓向那柄幽光长刃。
就在他指尖触及冰冷剑柄的刹那——
一缕缕淡灰色的雾霭,自他周身缓缓升腾开来。
雾气极淡,却带着一种令人下意识想要远离的气息。
云璃见状,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
她知道,这是彦卿踏上「死亡」命途后被动获取的力量。
或许做不到沟通「忘川」,但对压制「活性」这个概念,却有着极高的优先级。
但问题是……
这东西,真的能被彦卿这弱小的死亡之力压制吗?
然而,还没等云璃继续想下去。
“嗡————”
一阵低沉、仿佛直接震荡在灵魂深处的嗡鸣声,猛地从彦卿手中的长刃内部迸发出来!
那声音直接作用于感知层面,仿佛万千生灵被扼住喉咙后发出的悲鸣。
紧接着。
“咔嚓……咔嚓嚓……”
刺耳的碎裂声,自那紫黑色雷霆缠绕的刃尖处响起!
但它并未破碎。
而是在两小只惊悚的目光中,以一种反常识的形态开始扭曲。
短短几个呼吸间,一柄造型奇诡、通体漆黑的「黑钩」,便替代了原本的「魔王武装」。
它不再具有剑的形制,更像是一柄用于收割的钩刃。
钩身上蒸腾着黑色雾气,钩刃则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
彦卿瞬间脸色大变。
他下意识地就想开口,想对云璃说些什么——
然而,他的嘴唇张合,喉结滚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不是失声,而是一种更诡异的状态。
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想要说话”的意图,也做出了发声的动作。
但“说话”这个行为本身,仿佛在即将成形的瞬间,就被那「黑钩」散发的无形力场彻底抹去了。
他失去了「交流」的能力。
不仅仅是语言,连神念传递、甚至一个明确的眼神示意,都变得模糊。
一旁的云璃同样如此。
她焦急地看向彦卿,嘴巴开合,同样寂然无声,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惨白。
坏了!
之前的猜想恐怕是真的!
「公子」真的是提瓦特原住民!
他用生命为自己家乡带走了一位「深渊之神」!
但问题是……
你怎么就把这么要命的东西留给我们两个了啊?!
真以为我俩是天命之子,随随便便就能屠神灭魔吗?!
两小只此刻是真正有点哈气了,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连呼吸都放到了最轻,生怕任何一个微小的动作,都会触发这「黑钩」的未知规则。
而就在这时。
“啪。”
“啪。”
“啪。”
一阵鼓掌声,突兀地自房门外响起。
掌声不响,却穿透了门扉,清晰地传入室内,在这片被「沉默」统治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紧接着。
“咯吱——”
房门被轻轻拉开。。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
彦卿和云璃悚然一惊,强烈的危机感暂时压过了“沉默”的束缚,也顾不得许多,瞬间转头朝门口望去。
率先踏入的是个黑发黑瞳的青年,戴一副圆镜,看着斯文俊朗,浑身的书卷气和周遭的诡异格格不入。
身后的狐人女子生得娇俏妩媚,一袭华服尽显优雅,唯独脖颈上那枚堪称亵渎的项圈,让她的高贵里多了几分违和的束缚感。
正是周牧和幻胧。
周牧踏入房间,目光便自然地扫过室内陈设。
简朴的厅堂,墙边立着剑架,桌上散着几卷兵书——一切都透着少年人干净利落的生活气息。
只是角落木架上搭着的几件形制各异、却洗晾在一处的女士衣物,隐约透露出此间并非独居。
然后,他的视线落在了靠墙的香案上。
那里并排供着两个牌位。
左边一块,刻着「故友达达利亚之位」。
右边一块,刻着「尊长爱莉希雅之位」。
“……”
周牧的眼角几不可察地微微抽搐了一下。
他没有开口纠正,只是默默将这一幕记在心里。
随即,便将视线投向那柄「黑钩」上,语气古怪,
“真没想到。”
“深渊里诞生的意志,竟真的会受两个凡人威胁。”
两小只先是一愣,随即脸上同时爆发劫后余生的惊喜感。
有救了,有救了!
彦卿更是向前一步,对着周牧便是深深一揖,
“晚辈彦卿,见过「离尘司命」!”
很久之前,在金人巷,景元曾推测出周牧的身份。
还念叨过“自家接渡使谈了个离谱的对象”。
现在看到周牧和“停云”,他们自然一眼便能分辨身份。
然而,礼行到一半,彦卿整个人却直接僵住,有些懵然地低头,看了一眼「黑钩」。
明明方才自己和云璃还被剥夺了「交流」的能力,结果「离尘司命」刚刚显示,那种限制就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消失不见。
这也太……
“不必惊讶。”
周牧似乎总能轻易看穿他人心中所想,笑着解释道,
“生灵总是畏惧死亡,深渊也不例外。”
“我唯一疑惑的是……”
“为何「深渊」里诞生的意志,会受凡人的威胁?”
他将视线投向「黑钩」,目光仿佛穿透了黑雾,直视其核心。
“能告诉我吗?”
“缄默侯。”
“嗡——!”
「黑钩」上的黑雾应声剧烈翻腾了一下,显然受到了某种刺激。
然而,翻腾过后,黑雾依旧没有传递出任何「交流」意愿。
一旁的云璃眨了眨眼,从最初的喜悦中稍稍回神,脸上浮现出疑惑。
她小心地瞥了一眼「黑钩」,又看向周牧,忍不住开口:
“「离尘司命」,您刚才说的……受凡人威胁?是什么意思呀?”
彦卿也同样不解,下意识地看向周牧,等待解惑。
这里除了他们两个,难道还有其他凡人吗?
“嗯?”周牧明显怔了一下,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极为有趣的事情,目光在云璃那写满困惑的小脸上停留片刻,哭笑不得的开口,
“你不会从未尝试过我赋予你的那份奖励吧?”
“奖励?”云璃更迷糊了,努力回忆着,“您是指……之前在「云城试炼」后,您给我的那份「融毁万物之力」?”
“没错。”周牧点头。
“那能力不是只能销毁武器吗?”云璃皱起小脸。
她尝试过很多次了,那能力除了消融武器之外,甚至连一张纸都点燃不了。
“可祂,”周牧指了指「黑钩」,看云璃的眼神像是在看笨蛋。
“现在就是一件武器啊。”
“啊?”云璃直接懵了,嘴巴微张,呆呆地看了看周牧。
好像对哦……
它现在这形态,可不就是武器嘛!
而与此同时,那「黑钩」内部,某种意志似乎也“懵”了一瞬。
合着你最开始那句“要不要毁了它”……是在吹牛逼啊?!
给我吓得连力量都不敢用了!
艹!
一种近乎荒谬的憋闷感,隔着黑雾传递出来。
“哈哈哈哈!”
周牧瞬间理清了这其中的因果错位,再也忍不住,直接放声大笑起来。
“一个身怀破局之能却不自知,懵懂间说出了毁灭神明之言。”
“一个害怕自己被毁灭,努力收敛发散的规则。
他笑得眼角的细纹都舒展开来,仿佛这一幕,比任何精心编排的剧本都要精彩。
“真是太有趣了。”
云璃:“……”
缄默侯:“……”
一人一神,心中泛起同一丝念头。
早知道先下手为强了!
半晌,笑声停止。
周牧随手从彦卿手里拿走「黑钩」,递到了云璃手上,
“彦卿之心,宁折不弯,与此物规则相冲。”
“比起彦卿,你或许更适合执掌此物。”
他看了看云璃好奇的眼睛,嘱托道,
“祂的心思很纯粹。尝试着与祂相处,让祂慢慢理解何谓人性,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好!”云璃重重点头,没有细问其中缘由。
她相信这位「离尘司命」。
周牧笑了笑,目光重新投向彦卿,在那头早早霜白的发丝上停留了片刻,微不可查的叹息了一声。
“至于你,彦卿……”
“既然你已凭自身意志,先后触及「死亡」、「虚无」,「丰饶」、「毁灭」之概念……那便无需彷徨,顺着你心所向,依次践行下去便是。”
“若你仍志在剑道……不必心急。待此番诸天风波尘埃落定,你那位‘师祖’,自会归来。”
“届时,她会亲自教授于你。”
彦卿闻言,下意识地看了云璃一眼,彼此眼中都映照着对方的惊讶。
这几乎是在明示了!
这位死亡星神,就是在告诉他们,云城和提瓦特的一切,就是祂的手笔。
不然又怎么可能说出“尘埃落定”这种话。
“晚辈谢过「离尘司命」!”
彦卿没有选择拒绝,也根本无从拒绝。
有这种长辈简直是最大的幸事!
只是,他心中仍存着一份巨大的疑惑和些许不安。
“「离尘司命」……您,为何对彦卿与云璃……如此看重,如此费心安排?”他小心翼翼的问道。
彦卿的确不解。
纵然经历了云城试炼,见识了更广阔的寰宇,他仍自觉不过是罗浮一少年骁卫,芸芸众生之一。
何德何能,屡次承蒙这位执掌生死轮回的至高存在垂青?
周牧轻笑了一声。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伸出手,似乎想如长辈般抚摸彦卿的头顶,但手在半空中顿了顿,最终只是轻轻落下,拍了拍少年尚且单薄的肩膀。
“人的一生,会经历无数磨难。”
“然而,万千众生之中,能于绝境中看清死路仍奋勇向前、能向死而生者……寥寥无几。”
他转过头,目光似乎穿越了墙壁,望向了过去,
“你曾为罗浮存续,甘愿牺牲自我,步入云城试炼。”
“又在云城之中,几乎失去一切,包括对自我的坚持。”
“「心茧」试炼的千般磨难,于你而言,如浮沫掠过坚石。”
“「心猿」试炼的迷障诱惑,于你眼中,亦如镜花水月。”
“百般苦楚,万般枷锁……”
他的声音顿了顿,看向彦卿的眼神里,多了一份温和。
“皆于那日,你与云璃在历经劫波后再度相认时褪尽,化做滋养你剑心的「经历」。”
“既已勘破至此,既已向死而生……”
周牧收回手,转身,很自然地牵起身后一直安静侍立、目光复杂地注视着这一切的幻胧,向门外走去。
他的身影在门口的光晕中显得有些朦胧,但那平静而有力的话语,却清晰地飘荡回来,
“你的未来,便理应是一帆风顺。”
“多见霁月清风,少遇荆棘坎坷。”
他并不打算让这两个已然付出足够多、领悟足够深的孩子,再被卷入更多“离别”和“遗憾”。
就这样,在接下的时光里,享受他们作为少年人应有的生活,承担起他们能力范围内的责任,便很好。
这也是周牧一贯的行事作风。
度过了应有的试炼,证明了心性的坚韧与澄明。
那么,在祂能力所及之处,便许你一个再无那般酷烈荆棘的前路。
当然。
某人除外。
(某个远在列车之上、总觉得自己被特别“关照”了的中年眼镜男子,此刻莫名打了个寒颤,疑惑地推了推眼镜。)
……
彦卿怔怔地望着空无一人的门口,身上仿佛还残留着被轻拍肩膀的触感,心中某处坚硬的外壳,悄然化开,涌起一股酸涩的暖流。
那不是爱戴,也不是崇拜,而是一种更接近孺慕和释然的情绪。
他从不曾怨恨这位带来诸多磨难的「离尘司命」。
相反,若是没有祂,自己还不知道要栽多少个跟头,才能收敛起曾经的骄傲。
而这位神明,也正如仙舟所称颂的那样——
「离尘心茧生死关,向死而生志不迁。」
「忘川不渡坚心者,勘破无常始见天。」
祂从未在意过香火信仰,从未要求过顶礼膜拜。
祂的目光,似乎总是落在那向死而生的灵魂之上。
于芸芸众生,祂予生死均等的公允,神体凡胎,帝王乞丐,在尘缘尽头的“归一”面前,并无不同。
于那些历经劫波、勘破虚幻、于生死间寻得真我的坚毅魂灵,祂则会投以垂青——许其越过无常的藩篱,得见本真的澄明。
这便是「离尘司命」。
一旁,云璃握着手中那柄依旧蒸腾着黑雾、但气息似乎莫名“乖巧”了几分的「黑钩」,眨了眨眼,忽然对着早已无人的门外,鼓起勇气,清脆地喊了一声:
“「离尘司命」!那我呢?那我呢?”
她也想被夸夸来着!
随即,一阵轻快的微风拂过室内,裹挟着那个温和的声音,悠悠传来:
“你嘛……”
微风在她发梢打了个旋儿。
“很可爱~”
彦卿:“……_( ゚Д゚)ノ”
您这评价是不是有点太随意了?!
云璃:“˶╹ꇴ╹˶”
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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