叵回环(二)
三太太惊地倒吸一口凉气,忙去瞧桃良的脸,白净的面庞上登时红肿出一片手印子,引得三太太不由得“哎呦!”了一句。二太太随也一惊,却只是双手环臂冷眼瞧着,眼见三小姐将二少奶奶掌掴一记后还不满足,仍作势要打,二太太又不为所动,屋里的下人们忙慌慌张张地涌过来,欲将这二人拉开。
桃良脸上一阵灼痛,本欲借着陈书彤不大和睦的婚姻嘲弄几句,又在嘈杂的房间中隐隐听见了门外传来渐进的脚步声,遂心生一计,端出一幅诚惶诚恐的神情,一对儿眸子也旋即氤起泪来:“三小姐教训我我原该受着,只是这句话我是万万当不起的,且不说那吴妈原是太太跟前伺候的人,我不好逾越管教,这姻亲之事,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老爷太太定下的,我又怎能影响一二呢?三小姐打骂我我不敢说一个字,可这僭越不孝的名头我是担不起的。”
古语说:“蛇打七寸”,人也是一样,若想从根里中伤一个人,便要捏烂她的“七寸”,才能将她击溃瓦解。不提陈家老爷太太还好些,桃良这一提,从小到大所有在陈老爷那儿受过的委屈便一股脑儿的涌到陈书彤的心里,引得泛起一阵绞痛,犹如撕开她的胸膛,往心脏所在的位置塞了一团热炭——无论是女学院的同学,还是世交的世家小姐们,她见过太多闺阁姑娘在家被父母赛明珠似的捧着、含着,她们的世界是由舞厅红红绿绿挂着璎珞的电灯灯光、各样“沙龙”会上精致的甜品,和珠宝铺子的那些耀目首饰构成的,而她的世界里却只有生身父母无休无止的争吵、父亲对母亲如待牲畜般的打骂、和宅院这些女人们波谲云诡的“斗争”。
和所有这个年纪的少女一样,她原本也对自己未来的丈夫、嫁人后的“新生活”怀着无限的美好畅想,在无数个被痛苦吞噬的长夜里,这些美好畅想曾成了为她医痛的药。“嫁了人就好了,嫁了人我就是别家的人,再不用受这些苦。”陈书彤一遍又一遍地对自己如此说。直至她的畅想也陡地被击碎,她恍若从一个梦魇中醒来,又堕入新的深渊,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便是她的父亲、是陈太太、是桃良,是这座“魔窟”里一切的一切。
所有愤怒、不解和怨气驱散了她的一切理智,迫使她面目狰狞地嘶吼:“别说你娘的屁话了,什么父什么母!除了跟你家那穷根贱窝里生出来的娘舅一样的人,谁家好父母会卖自己的女儿?说白了,你们这些人没什么两样,骨子里都是跌进钱眼儿里的,你们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陈书彤仍歇斯底里地骂着,二太太觉察她失言,忙上去拉扯她:“你说的什么话,快闭嘴罢我的活祖宗!”还不及说完,陈老爷和陈太太便阴着脸进来了,显然将陈书彤的话听了个十成十,陈太太的目光在陈书彤和二太太脸上睃巡一番,又向陈老爷递了一个眼神,随后便向泪眼莹然的桃良招了招手,“我知道你是个有体统的好孩子,委屈你了,过我跟前来,我看哪个小妇养的没规没矩的东西还敢过来动你。”说罢,又对陈书彤冷语,“满嘴都是对家里的怨气,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个家真是欠了你的,白养你这么大。”
陈太太向来鲜少当着陈老爷的面对子女们说这些重话,更不会把嫡庶说法挂在嘴边,以彰显自己高门出身的大度风范,今儿这刻薄的话一出口,连陈老爷也当即察觉自己的这位嫡妻是动了真怒,话里话外除却说太太疏于管教外,又何尝不是在责怪自己对二太太过于纵容?陈老爷挨着陈太太一屁股在太师椅上坐下,气得吹胡子瞪眼,指着陈书彤骂:“你这个赔钱败兴的东西!既嫁到别人家还不消停,三天两头的回娘家闹一顿,你究竟是打得什么主意?是不是把我们都气死了你就满意了?”
二太太见势不妙,挤出泪来,推搡了女儿一把,半骂半训地为她开脱:“我早就劝你安分些安分些,娘家再怎么说也是你的靠山,你怎么能听了别人的挑拨就净说气话!”陈书彤不去理会她,她早已认清自己拥有的是什么样的父亲,索性冷笑一声:“我打得什么主意?今儿我就和你们明说——我要和刘家那个臭瘸子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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