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江城见，游戏才刚刚开始
指挥中心里，死一般的寂静。
那块小小的手机屏幕，像一个烧穿了时空的黑洞。
吞噬了所有的声音、光线，和劫后余生的庆幸。
【Round 1， a draw. See you in Jiangcheng.】
第一局，平手。江城见。
陈默的手指在屏幕上轻轻一划，删除了这条来自魔鬼的信息。
他抬起头，环视四周。
局长嘴里叼着的烟，不知何时已经掉在了地上。
赵大海脸上的肌肉，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愤怒，还在不受控制地抽搐。
李科瘫在椅子上，像一滩被抽干了水分的烂泥。
远处，高凡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落在地，那双曾经锐利如鹰的眼睛里，只剩下了无尽的空洞。
所有人都像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他们赢了吗？
赢了。
他们从一场足以颠覆城市的浩劫中，拯救了千万人。
他们输了吗？
也输了。
因为那个真正的魔鬼，毫发无伤。
他甚至连脸都没露，就将整座江城，整个警队，玩弄于股掌之间。
而现在，他要来了。
“陈……陈默同志。”
局长的声音，沙哑得像是从生锈的铁管里挤出来的。
他走到陈默面前，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近乎依赖的神色。
他没有问“我们该怎么办”。
他只是问：“你需要什么？”
这个问题，比任何嘉奖令和功勋章，都来得更重。
它代表着，从这一刻起，这个二十二岁的年轻人，将成为江城警方，对抗那个看不见的魔鬼的，唯一核心。
“我需要休息。”
陈默开口，声音里带着一股抽丝剥茧般的疲惫。
他感觉自己的精神力，像是被榨干的海绵，每一个脑细胞都在发出抗议的尖叫。
“还有，一杯热水。”
……
半小时后。
冷案调查组的办公室。
黎明的微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切割出斑驳的光影。
老刘不知从哪儿搞来了一套紫砂茶具，正慢悠悠地洗着茶杯，茶香四溢。
办公室里，多了一张行军床。
陈默躺在床上，双眼紧闭，呼吸均匀。
他似乎睡着了。
苏清雪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她看到，即使在睡梦中，他的眉头也紧紧地锁着。
他的手指，还不时地因为某个噩梦而微微抽动。
她无法想象，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身体里，到底承载着怎样一个强大到可怕的灵魂。
“判官……”
她想起了那个魔鬼在电话里，对陈默的称呼。
这个代号背后，又隐藏着怎样的过去？
就在这时。
叩叩。
办公室的门被人轻轻敲响。
赵大海推开门，走了进来，他的身后，还跟着那个失魂落魄的张海峰。
赵大海看了一眼床上的陈默，对苏清雪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了声音。
“省厅的命令下来了。”
他将一份文件递给苏清雪，声音里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激动。
“以江城市局为核心，成立‘塔耳塔洛斯’专案组，代号‘天谴’。”
“组长，陈默。”
苏清雪的瞳孔猛地一缩。
这个任命，已经超出了市局的范畴。
这是来自省厅的，最高授权！
“另外。”
赵大海看了一眼身后的张海峰，后者老脸一红，向前走了一步。
“林海市刑侦支队，将作为专案组的协办单位，全力配合你们的调查。”
张海峰对着苏清雪，深深地鞠了一躬。
“苏警官，之前……多有得罪。”
他不敢去看床上的陈默，他怕看到那双平静的眼睛。
苏清雪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
一个年轻的文职人员，脸色惨白地，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
他连门都忘了敲，声音里带着哭腔。
“赵队！不好了！出……出事了！”
赵大海的眉头猛地一皱。
“慌什么！天塌下来了？”
“比天塌下来还严重！”
那个文职人员指着门外，嘴唇哆嗦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市……市中心广场……出现了一个……一个……”
床上的陈默，猛地睁开了眼睛。
……
十分钟后。
江城市中心广场。
这里已经被拉起了数百米的警戒线。
数不清的警车将广场围得水泄不通，红蓝的警灯，将周围所有人的脸都映上了一层不安的颜色。
广场的正中央，那个巨大的音乐喷泉旁。
摆放着一个半人高的，用深红色天鹅绒包裹的礼盒。
礼盒上，系着一个黑色的，巨大的蝴蝶结。
排爆组的机器人，正小心翼翼地，伸出机械臂，试图打开那个蝴蝶结。
陈默站在警戒线外，看着那个诡异的礼盒，眉头紧锁。
他来晚了。
“皇帝”的报复，比他想象的，来得更快。
“陈组。”
赵大海走到他身边，脸色凝重。
“排爆组的同事说，里面没有检测到任何爆炸物的反应，但……有一种很奇怪的能量波动。”
“不是炸弹。”
陈默摇了摇头，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那个礼盒，看到了里面的东西。
“这是他的……开场白。”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
那个巨大的礼盒，突然自己……打开了。
没有爆炸，没有烟雾。
只有一阵清脆悦耳的，如同八音盒般的音乐声，从里面传了出来。
那是一首所有人都耳熟能详的……童谣。
《两只老虎》。
伴随着音乐声，礼盒的四壁缓缓落下。
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是一个制作得极其精美的，仿古的音乐盒。
音乐盒的顶端，两个穿着芭蕾舞裙的小人，正在随着音乐，一圈一圈地旋转。
而在音乐盒的正中央，那个本该放置首饰的丝绒底座上。
静静地，躺着一样东西。
一只小小的，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的，儿童穿的……
棕色皮鞋。
鞋子很旧，上面甚至还有几道划痕。
看起来，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赵大海和苏清雪都皱起了眉，他们看不懂。
看不懂这个疯子，又在玩什么把戏。
然而。
陈默在看到那只鞋的瞬间。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到了针尖大小！
一股冰冷到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意，从他的脚底板，沿着脊椎，疯狂地窜上天灵盖！
他大脑深处，那扇被他用尽全力关上的，尘封着血与火的记忆之门。
在这一刻，被这只小小的皮鞋，轰然撞开！
嗡——！
他眼前的世界，开始天旋地转！
二十年前，那个下着暴雨的夜晚。
漆黑的衣柜缝隙里，那个瑟瑟发抖的小男孩……
客厅里，那对倒在血泊中的男女……
那个站在尸体旁，戴着黑色面具，手中滴着血的刀的男人……
还有，掉落在血泊中的，另一只，一模一样的……棕色皮鞋！
“呕——！”
一股无法抑制的恶心感，猛地从他的胃里冲上喉咙！
他猛地转身，扶住旁边的警车，吐得昏天黑地！
这一次，不是干呕。
是真正的，将五脏六腑都快要吐出来的，生理和心理的，双重崩溃！
“陈默！”
苏清雪发出一声惊呼，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死死地扶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她能感觉到，怀里这个男人的身体，在剧烈地，不受控制地颤抖！
那不是因为寒冷，那是因为……恐惧！
一种她从未在他身上见过的，发自灵魂深处的，极致的恐惧！
赵大海也吓坏了，他冲了过来，手足无措。
“快！叫救护车！”
“不……不用……”
陈默抬起头，他那张苍白如纸的脸上，已经分不清是冷汗还是泪水。
他死死地盯着那个音乐盒，那只小小的皮鞋。
他明白了。
“皇帝”的游戏，开始了。
他不是要毁掉这座城市。
他要毁掉的，是自己。
他要用最残忍的方式，把自己拖回二十年前，那个地狱般的夜晚。
他要让自己亲手解开这具身体，最大的秘密和……梦魇。
苏清雪看着他那双空洞的，充满了无尽痛苦的眼睛，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陈默！那到底是什么！你看到了什么！”
陈默没有回答。
他只是看着那只鞋，嘴唇翕动。
用一种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如同梦呓般的声音，轻声说道：
“他知道……”
“他什么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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