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消失的“顶流”（中）

补光灯的异常指令和网络流量的短暂峰值，为罗薇之死蒙上了浓厚的他杀疑云。警方将侦查重点转向技术层面和内部人员，同时不放松对外部利益相关方的调查。

技术队对直播间所有电子设备进行深度取证。确认那条异常亮度指令，是通过一个伪装成普通系统更新包的恶意程序，在直播前两小时植入到灯光控制系统的备用服务器中的。该程序被设定在特定时间触发，并能在执行后自我删除大部分痕迹。发送指令的源头IP经过多次跳转，最终指向海外，难以追踪。

有能力在严格安保下接触到备用服务器并植入程序的人，范围再次缩小。技术导播王亮和运营负责人赵明的嫌疑上升。

王亮，二十八岁，技术宅男性格，是直播间的技术核心。审讯中，他承认自己负责设备维护，但坚决否认植入恶意程序。他提到，直播前两天，赵明曾以“优化系统性能”为由，要求他临时开放过备用服务器的部分权限给一个“外聘技术顾问”，说是品牌方派来的，确保当晚某个高端VR互动环节万无一失。王亮当时虽有疑虑，但碍于赵明的权威，还是照做了。

“外聘技术顾问？”陆明远立刻追问赵明。

赵明对此的解释是，确有其事，是合作品牌“幻视科技”为确保其新品VR眼镜的直播演示效果，派来的工程师。他提供了对方的联系方式和工作证照片。赵明声称自己也被骗了，以为是正常的技术支持。

这条线索指向了外部势力借助内部漏洞作案的可能性。“幻视科技”被警方询问时，断然否认曾派出过任何工程师，并提供了内部人员记录证明。

那么，这个假冒的“技术顾问”是谁？赵明是真的被骗，还是故意引入？如果赵明是同谋，动机是什么？阻止罗薇跳槽？还是执行公司高层的“惩罚”？

警方对赵明的财务状况和社会关系展开调查。发现他近期个人账户有数笔来源不明的大额进账，资金来自几个空壳公司。同时，他与“星光传媒”的竞争对手、“星耀文化”的一位高管私下交往密切。

审讯压力下，赵明最终承认，他收了“星耀文化”的钱，任务是“搞垮”罗薇当晚最重要的几场带货直播，尤其是“幻视科技”的新品，让罗薇和“星光传媒”声誉受损，以便“星耀文化”趁机抢夺市场份额和品牌合作。他联系了地下黑产，购买了那个恶意程序和服务，并利用假顾问的身份将其植入。

“但我没想杀人！”赵明急切地辩解，“那个程序只是让补光灯异常闪烁一下，干扰直播，造成事故，最多让她头晕一下出丑！我根本不知道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那个卖程序的人说绝对安全！”

赵明的供述，似乎将案件定性为“破坏生产经营”过失致人死亡。但沈翊心存疑虑：一个简单的补光灯闪烁，能导致一个健康的年轻人猝死吗？即使罗薇有潜在疾病，诱因是否过于直接？

就在这时，法医的全面毒理和病理报告出炉了。结果显示，罗薇体内检测出一种极其罕见的新型合成化合物，该物质能显著干扰心脏离子通道，在特定条件下可诱发致命性心律失常，且代谢快，常规筛查难以发现。在罗薇血液和胃内容物中，该物质浓度虽未达标准致死量，但已足够在诱发条件下引发危险。

同时，在那瓶功能性饮料瓶口的黏液残留中，也检出了同种化合物！

这证实了投毒的存在！凶手通过饮料下毒，降低了直接致死剂量以规避常规毒检，再结合补光灯的强光闪烁刺激，诱发了罗薇的心源性猝死。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组合式”谋杀！

赵明的“干扰直播”计划，恰好成了这起谋杀的“烟雾弹”和“触发器”！

那么，下毒者是谁？是赵明额外又下了毒？还是另有其人，巧妙地利用了赵明的破坏计划来掩盖真正的杀机？

警方重新对所有能接触罗薇饮料的人员进行排查。除了内部工作人员，当晚还有品牌方送来样品和慰问品的人员短暂接触过直播间外围区域。饮料是罗薇自己带来的，一直放在主播台边。有机会下毒的，只能是在直播开始后到事发前，接近过主播台的人。

监控画面被一帧帧反复审查。终于，在罗薇直播中途一次短暂起身活动筋骨，一个身影快速靠近主播台，动作极其自然地拿起饮料瓶拧开，似乎只是查看，又迅速放回。整个过程不到三秒，且此人巧妙地用身体挡住了大部分动作。这个人，正是化妆师——李莉！

李莉，二十五岁，平时沉默寡言，工作认真，是罗薇用了两年的专属化妆师，关系被认为比较融洽。她为何要下毒？

警方立即控制李莉。面对警方的质询和饮料瓶上的毒物证据，李莉起初失口否认，但在心理攻势下，最终崩溃哭泣。

她交代，自己是被胁迫的。她的弟弟沉迷网络赌博，欠下巨额高利贷，被债主控制。债主威胁她，如果不按指示在罗薇的饮料里加入“一点让她直播出丑、以后没法再播的东西”，就对她弟弟不利。她出于对弟弟的担心，鬼迷心窍地照做了。她不知道那是致命的毒药。

“胁迫你的人是谁？怎么联系？”陆明远追问。

李莉只知道对方是通过加密社交软件单线联系，声音经过处理，指令明确，报酬是事先放在她家信箱的现金。她对雇主身份一无所知。

案件变得更加复杂。赵明的商业破坏，李莉的被迫投毒，以及可能存在的、利用这两者掩盖真实意图的幕后黑手。罗薇的死，似乎被层层包裹，每一层都有不同的动机和凶手，但真正的致命一击和最终目的，依然隐藏在迷雾中。

是谁非要罗薇死？是商业竞争导致的极端报复？是网络暴力升级为现实谋杀？还是罗薇掌握了某个足以让某些人身败名裂的秘密？

流量帝国的崩塌，往往始于最隐秘的裂缝。罗薇用生命点燃的火焰，正照亮这个虚拟王国深处，那些交织着贪婪、恐惧、胁迫与疯狂的无形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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