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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管家之死(上)


初秋的十字街,天高云淡,但一场笼罩在奢华与隐秘之下的悲剧,在城北著名的“云巅国际”高端别墅区悄然发生。

周三清晨,“云巅国际”物业管理处接到18号别墅业主——知名跨国企业高管乔纳森·陈的紧急电话,称其家中负责日常管理的菲律宾裔高级管家玛丽亚,被发现在别墅三楼的露台上坠落,已无生命体征。

辖区派出所民警和急救人员迅速赶到。现场位于别墅后花园,玛丽亚身着整洁的管家制服,仰面躺在草坪上,身下血迹已凝固。三楼的露台栏杆有一处并不明显的刮擦痕迹。初步勘查,露台上无打斗痕迹,玛丽亚的房间整洁有序,未发现遗书或异常物品。

业主乔纳森·陈和他的太太丽莎惊魂未定地向警方描述了情况。他们前一天晚上参加完一个商务酒会,回家较晚,玛丽亚像往常一样为他们准备了宵夜并道了晚安。今天清晨,丽莎起床后未见玛丽亚像往常一样准备早餐,以为她身体不适,上楼敲门无人应答,推开露台门才发现人已坠落。

“玛丽亚在我们家工作五年了,非常专业、可靠,性格也很平和。”乔纳森·陈用流利但略带口音的中文说道,“我们实在想不出她有什么理由……会做这种事。”他指的是自杀。

丽莎补充道,玛丽亚最近似乎有些心事,不如以前健谈,但问起她,她总是说“一切都好”。他们曾提出给她放个假回菲律宾看看家人,她也婉拒了。

现场情况似乎更倾向于意外失足或自杀。玛丽亚是持合法工作签证的外籍家政人员,与雇主签订了正规合同,待遇优厚。她为何会选择在异国他乡、在工作的地方结束生命?或者,那真的只是一场意外?

由于涉及外籍人士死亡,且案情存在疑点,案件被移交至陆明远团队。法医初步尸检报告显示,玛丽亚死于高处坠落导致的多脏器破裂和颅脑损伤,死亡时间在凌晨两点到四点之间。值得注意的是,在她左手腕内侧,有一道非常新鲜的、细小的划伤,像是被什么尖锐物轻轻划过,并非坠落造成。此外,她的指甲缝里,提取到少量不属于她本人、也不属于别墅常见用品的微纤维和一种特殊的、带着淡淡檀香味的木质碎屑。

“划伤,陌生的纤维和木屑……”陆明远看着报告,“这些细节在露台上没有对应发现。说明她死前可能去过别的地方,或者接触过特别的东西。”

沈翊带队对别墅内外,尤其是玛丽亚的活动区域进行了细致勘查。玛丽亚的房间果然如雇主所言,一尘不染,个人物品极少,除了一些衣物、基本护肤品和一本翻旧了的英文版《圣经》,几乎没有私人物品。她的手机是简单的功能机,通讯记录寥寥无几,最近的联系人多是同样在本地工作的菲律宾同乡,内容无非是互相问候、分享家乡消息或相约去教堂。

然而,沈翊在检查玛丽亚房间的垃圾桶时,在底层发现了一小片被撕碎又揉皱的纸片,似乎是从某个本子上撕下来的。经过耐心拼凑,勉强认出几个潦草的英文单词和短语:“……害怕……他们知道了……不能待下去……钱不对……”以及一个模糊的、像是电话号码的数字片段。

“他们知道了”?知道什么?“钱不对”?是工资问题,还是别的?

警方一方面通过外交渠道通知菲律宾驻华领馆,并联系玛丽亚在菲律宾的亲属;另一方面,开始深入调查玛丽亚在十字街的社会关系、工作状况,以及雇主家庭的具体情况。

调查玛丽亚的社会关系,主要围绕她的菲律宾同乡圈子展开。通过几位与她相熟的菲佣,警方了解到,玛丽亚性格确实内向谨慎,很少抱怨雇主,对工作很珍惜。但最近一两个月,她似乎有些焦虑,曾含糊地提过“雇主家有些事情不太对劲”,但又拒绝细说。她也曾向朋友打听过,如果提前解除合同,中介是否会扣押押金和护照,以及如何能尽快拿到全部应得工资。

“提前解除合同?她想走?”陆明远敏锐地捕捉到这一点。

对雇主乔纳森·陈一家的调查则需更加谨慎。乔纳森是某跨国科技公司中国区副总裁,收入丰厚,社会地位高。丽莎是全职太太,热衷慈善和社交。他们还有一个八岁的儿子,在国际学校就读。家庭表面和谐美满,是典型的成功外派高管家庭。

警方与乔纳森和丽莎进行了更正式的谈话。他们再次强调与玛丽亚关系良好,支付薪酬及时,并提供合同和银行转账记录作为证明。关于玛丽亚想提前离开的传闻,他们表示“完全不知情”,并感到“惊讶和遗憾”。

“不过……”丽莎犹豫了一下,“大约一个月前,我偶然听到玛丽亚在储物间里用家乡话打电话,语气很激动,好像在跟人争吵什么‘钱’、‘照片’之类的话。我问她,她只说是在和家乡的亲戚讨论事情,我就没再多问。”

照片?争吵?这似乎与那张碎纸片上的“钱不对”以及同乡提到的“雇主家不对劲”有某种隐晦的关联。

与此同时,沈翊对别墅进行了更全面的技术勘查。在征得同意后,他检查了别墅的安防系统日志。发现案发当晚,别墅后门的感应器在凌晨三点零五分有过一次短暂的非正常触发记录,但随后又恢复正常。系统标记为“可能飞虫或误报”。而那个时间段,正是玛丽亚死亡的时间区间内。

后门?玛丽亚的房间在三楼,她如果去花园,为何要走后门?还是说,有别人在那个时候进出过后门?

警方调取了别墅区公共区域的监控,但由于隐私保护,监控只覆盖主要道路和出入口,无法看到每栋别墅内部和后花园的情况。案发时段,除了几辆巡逻的保安车,未见其他异常人员或车辆进出18号别墅附近。

案件如同陷入了一团精致的迷雾。玛丽亚的死亡,究竟是承受不住某种压力的自杀,还是不慎失足的意外?抑或是,在这座光鲜亮丽的别墅里,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而玛丽亚这个沉默的旁观者,因此遭遇了不测?

那个神秘的“他们”是谁?雇主夫妇?还是别的什么人?“钱不对”和“照片”又指的是什么?后门那一次可疑的触发,是谁留下的痕迹?

管家玛丽亚,这个在异国家庭中兢兢业业服务了五年的女人,她的死亡,如同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开始扰动这个看似平静的高端社区水面之下,那些关乎信任、隐私、权力与文化的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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