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恼她娇气,怜她怯弱
姜衣璃自火光围聚便开始心慌,手脚麻木发凉,茫然失措。
看见谢矜臣,她悬着的心彻底死了。
绯红的官袍肩头磨破一块,露出的白色里衣似乎也破了,泥土沾着淡淡的血腥气。
姜衣璃的目光从他肩膀收回,心惊胆颤不敢说话。
也没真等她回答。
谢矜臣扶她坐起,姜衣璃又看了一眼磨损的肩头。
此时,林中静谧,闻人堂勒住了惊马,藏蓝色帘布的马车横在两棵杨树之间,火把往上窜烟。
两个人面对面。
谢矜臣说:“拿出来。”
姜衣璃咬住下唇,她低着头,看见他绯红清艳的衣袍上沾着半片枯叶子,她犹豫片刻,从袖口掏出了假的户籍和路引。
谢矜臣接过去撕了。
“还有一份。”
姜衣璃猝然抬眸,清亮的眼睛里瞳孔放大,有慌张,和竭力压制的平静。
她在镇抚司做的事,谢矜臣怎么会一清二楚?
镇抚司归锦衣卫管,他跟沈昼是死对头,抄家那日两拨人明明互不干涉,都差点打得见血,就算他能把手伸到镇抚司,怎会查得这般快?
她迟疑的功夫,谢矜臣面色更冷。
“你主动拿出来,还是要我搜身。”
姜衣璃自然不可能让他搜身,她齿关发颤,哆哆嗦嗦,从胸口的品蓝色锦领下掏出一张空白路引。
眼睁睁看着谢矜臣把它撕碎,化作一粒一粒的雪齑子。
她求生的渴望同样破碎。
回城的马车安安静静。
姜衣璃低着头,不敢说话,她想不通。
实际上,廿一至廿四那三日,谢矜臣同沈昼吃酒,对她假造户籍,办路引之事一清二楚。
沈昼将消息给他,还打趣说你的家雀想飞了。
谢矜臣不在意,她想玩儿,就陪她玩,他让闻人堂在西四门候着,见了就把人带回府。
姜衣璃又一次让他意外了。
送她回府后,谢矜臣嘱咐人看好她,自己回了寝房简单沐浴,换上新的官服,又进宫去了。
皇帝并不怪罪。
做为掌权者,他喜臣子有弱点,有弱点就能拿捏,若是高权重又不贪财色,那他就要怀疑是贪皇位了。
对沈昼,皇帝安抚说会惩罚谢矜臣,让他停职半月。
对谢矜臣,皇帝表现得善解人意,称食色性也,爱卿总算有了几分人气儿,给你休几日假,好好处理此事。
亥时,皇帝驾临主东门,带内阁朝臣同赏烟花盛景,与民同乐。
事后众臣回府。
谢矜臣将到府时,闻人堂查到了消息,他跟在马车车窗旁,回禀说:“大人,戌时七刻,是国公爷身边的狄副将拿了令牌出城,说是去镇上给兄弟们烧纸了。”
谢矜臣面色沉沉不言语。
半山别院。
即墨在地上跪着请罪,琴时被拖来横躺在地板上,睡得死沉。
正堂中央,姜衣璃低头跪着,心情复杂。
“谁送你出的城?”
“我自己。”姜衣璃低声说。
“我再问一遍,是谁。”
姜衣璃心脏一颤,有些哆嗦,她发力咬住下齿,不想露出那么多怯意,坚定地说:“是我自己。”
是不是不重要了。
暂时没有证据能够说明是他父亲把姜衣璃送出城的。
谢矜臣眉骨压低,眸光冷冽,他命所有人出去,正堂里只剩下姜衣璃,单薄又脆弱的跪着,神色惶惶惹人怜。
他若此次饶过她,这等不知不畏日后必然闯出祸来。
“你有何要解释的吗?”他冷声问。
姜衣璃嗫嚅道:“没有。”
“好。”谢矜臣冷笑。
“不会骑马,不会驾车,你一个柔弱貌美的小姑娘,带着成千上万的银钱,打算如何走出京城?”
“山贼,水匪,强盗,黑店,乱兵,无处不在的歪门邪教,以及——你父亲落败流放,他在官场浸淫二十余年,没有一个政敌吗?”
“上述种种,你但凡遇到一回,你以为自己还能完好无损地离京吗?”
姜衣璃低头绞着手指,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谢矜臣继续道:“假使你能平安到达关隘,守将一定是好人吗?当地生活艰苦,交通不便,你知道他们多少年没见过女人了吗?”
京城的关隘守将全是一群酒囊饭袋,见着这样貌美且独身一人的小姑娘,难保不会有人动色心。
到时她的下场又会是如何?
谢矜臣眉眼冷戾,怒道:“你当外面是什么太平盛世?姜衣璃,你真是胆大妄为,无法无天。”
姜衣璃捏紧指尖,逃跑没有错,她一个现代人,不可能去给人当妾。
她没出过远门,她见识浅薄,她困囿于世道,这不是她的错,是时代的错。
她想到了翠微,不知道翠微现在还好吗?
姜衣璃别无所求,只要人活着就行。
谢矜臣还欲再骂,突然见她红了眼眶,他顿住,一恼她娇气,二又怜她怯弱,他的手腕搁在案上,五指攥紧。
当年带兵,骂得比这狠上一万倍,她这就受不了了?
他深深提了一口气:“回房去。”
“是。”
她慢吞吞站了起来,欲转身往外走。
谢矜臣冷声,压抑着浓重翻涌的情绪:“姜衣璃,罚你今晚不准睡觉。”
“…是。”
旧年换新年,按规矩要守夜,府上人前半夜都是不能睡觉的,丫鬟奴婢们都劲头十足,等着领子时三刻的馈岁赏钱。
姜衣璃回到房间,撑开窗户,仰头望着夜空。
她的住所和正房挨着,她看见谢矜臣穿着件鸦青色锦衣,踩着院中光影,由两名护卫跟着往前院去了。
前院。
正堂相邻的暖阁里,一大屋子人热热闹闹地闲话家常,小辈们伏在长辈膝下,吃着瓜果点心,下人挑了织金厚帘进门。
“大公子来了。”
话音刚落,便见谢矜臣长身玉立,低头自帘下走进屋内,沾着一身夜雾。
他还未开口,被簇拥着坐在主位的老太太满脸褶皱,先张嘴道:“玹哥儿辛苦,才陪完陛下,不好好歇着还来做甚。”
谢矜臣端正地并手作揖:“按规矩,孙儿要陪祖母,母亲和父亲,守岁。”
清润的眼神挨个扫过,皆是温和似水,落点在一袭常服的谢渊身上,定格于此,和他冷厉地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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