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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离京


天色微青,白幡猎猎,姜衣璃刚走进灵堂就见那道雅冽冷清的身影,银灰长衫,腰束麻绖,手拿一页洒金白笺,声音不高在安排事项。

“荣管事,你带上四人,将灵堂西侧的柏枝砍掉,换成白幡,明日吊客多,不要挡路。”

“是。”老管家躬身领命。

堂中的牌位矗立在谢矜臣的影子里,他擦得干干净净。

“明早提前差人去街口守着,凡穿绯袍的官客走东角门,先茶后香,白衣书生走西角门,不可使遇上,勋卫公爵领去正堂…”不同身份的场合礼仪他安排得滴水不漏。

说完,又是沉默。

姜衣璃端青花瓷碗上前,“大人,您稍微用点吧。”

她一只手拉住谢矜臣的胳膊,让他坐下,他默然无声,没反抗。

姜衣璃忽然腰间一紧,谢矜臣疲惫地揽住她,他坐着,将头倚在她腰腹之上,堂中哭奠的小厮退出去。

姜衣璃双手僵直地抓着瓷碗,轻轻叹息,给翠微递了个眼神。

翠微离开,往前院倒座房去。

“姜衣璃。”低哑的嗓音从腹上传来,闷沉闷沉的。

她轻轻应了一声。

“老师在临终之前,握着我说了一句话。”

“他说,匡汉室。”

冷冽的松香钻进鼻息,姜衣璃端碗的手臂搭在他肩上,下一瞬,她听到脑袋里凉意嗖嗖。

谢矜臣轻呵了一声,“他是要我做个忠臣,还是看透了我的意图呢?”

意图,为臣者,什么样的心思能称为意图。

谢矜臣说这种话无疑是把要造反的事情跟她坦白了,虽说她早知道,但主动说又是另一码事。

她无意掺和,因为这样会搅得更深。

眼前是黑漆冷沉的棺椁,厚重肃静,沉默地横在那里,就在谢矜臣身后。

灵堂的白幡底下,露出一只穿着白色绣鞋的脚,王娉贴在挽联上屏息偷听。

堂中,冷风瑟瑟,姜衣璃站着,谢矜臣的脑袋埋在她腹上,就好像她把人搂着,她的眼神凝着黑漆漆的棺材板,她想,王崇的意思必然是后者。

王崇死前最后一封奏折,是令谢矜臣升任江浙总督,辖管四省。

这给他收拢江南铺了很大一步路,很多暗的东西可以摆到明面上合理合法了。

这份调令,崇庆帝已批准,暂时还未传出来。

姜衣璃看了一眼青花瓷碗,她低下头,柔声道,“大人,您数日不食,身体撑不住的,多少吃一点吧。”

身前的人挪开。

青花瓷碗里冒出糯糯的米香,温热轻软,莹白纤细的手指捏着柄,舀一勺送到男人微微泛白的薄唇边。

谢矜臣先开始莫名其妙特别乖,像个稚童,他张嘴含了一口。

气质立刻就变了。

姜衣璃看他凌厉肃穆,气息凛凛的成熟模样,有些慌,她知晓谢矜臣舌头刁,味觉灵敏,这药是无色无味的,怎会一尝就发现问题?

自然,她从上回在船上犯过做贼心虚的致命缺点后,就改掉了这个毛病。

不把证据甩到她脸上她是不会认的。

她拿一张丝帕为他擦拭唇角,动作轻松流畅,勺子把在碗中,带着几分好奇,“怎么了?”

谢矜臣蹙眉,“你不懂琴棋书画就罢了,怎么做饭也这么难吃。”

姜衣璃:“……”我真是服了。

“那大人您还是别吃了吧。”她假意娇嗔,捧着碗要退开,谢矜臣一把攥住她的腰,将她固在身前,看看她的脸,垂眸扫一眼白瓷勺,难得天真地说,“再吃两口。”

姜衣璃喂到他唇边,他一边蹙眉,一边艰难下咽。

恍若被迫服刑。

这实在很侮辱人。

姜衣璃想着,算了,她马上就拍拍屁股走人了,大人不记小人过一回。

这碗很难吃的粥,谢矜臣吃的一口不剩,碗底只余些残汤。姜衣璃放下碗,扶他起身,“大人,您晚上若要继续守灵定然辛苦,先回房歇歇吧。”

出了灵堂,撞见白幡底下满脸嫉恨的王娉,她正攥拳咬牙,眼中泛着红丝。

彼一撞上,表情凝固。

姜衣璃看看她,状若无事发生,不失礼貌地轻轻颔首,“王小姐。”

王娉脸上滑过一丝尴尬,看她肩头慵懒疲惫的师哥,立刻又咬住唇,假笑道,“师哥住在兰院,我来给你引路。”

兰院雅间清幽。

谢矜臣脑中昏沉地倚在榻上,面前的姑娘给他披上锦衾,欲走时,他眼眸突然睁开,攥住她的指尖,“姜衣璃。”

“嗯?”姜衣璃脚下顿回,裙裾轻轻划出弧线。

谢矜臣捉着她的手,眼神顺着她的腕骨往上,看向那张清媚姝艳的脸,怔忪滞缓说,“我会娶你的,不会再有别人了,你等等我。”

姜衣璃脸色平和,只在最初掀了一下眼皮,全程冷静。

她估摸着药效发作了。

人只有在极度放松的情况下才会坦露一些独白,在灵堂他说他要是老师的孩子就好了,现在又说这种话,当是神志不清了。

姜衣璃并未给他回应,由他攥着指尖,往床榻靠近一步。

谢矜臣狭薄的眼皮轻轻合上,再张开,困乏吃力,他望着她,喃喃细语,“姜衣璃,我醒了你还在吗?”

说两句漂亮话对姜衣璃来说不难。

她马上就要重获自由,不介意现在哄哄他,她软言细语说,“在。”

榻上的俊雅男子双目轻阖,无力对抗乏意,昏睡过去。

姜衣璃试探着轻唤他两声,立刻便觉暗喜,又像是做贼即将被发现,心脏扑通扑通狂跳不止。

她出了雅间,院中栽着几株光秃秃的树,小溪石桥,秀美清静。

姜衣璃叫来谢矜臣的护卫,“大人吩咐,你们四个协助府上的家丁去砍灵堂西侧的柏树,务必在辰时三刻前完成。”

“你们六个去清扫街口,别明日惊了吊客的车驾。”

“还有你们两个,闻人管事在涵山相墓,你们去替大人传话,叫他在涵山好好丈量,比对风水,今晚不必再回王府,免他奔波。”

她熟练自如给所有下属都派了任务。

其实她有模仿不到位的地方,比如在人手分布上,但她刚从大人房间出来,姿态自信,护卫们纷纷应“是”,立刻就都散了。

前院,倒座房。

姜衣璃一脸愁容,翠微怀里抱着包裹扶她,她对王家夫人道,“出门前还说露重天冷,要给大人拿一件狐裘来,怎么就拿错了。”

她嗔道,“也不知这车是何故障,偏生耽误时间,马上天要黑了。”

车夫正趴在车底搜查毛病,刚刚在灵堂姜衣璃给翠微眼神,就是搞破坏来了。

王家夫人和蔼道,“好说,我叫车夫送你。”

姜衣璃同她周旋一个来回,坐上了王家的马车出府,她表面目的是回府拿狐裘,车夫和王夫人都没多想。

出了罗夹巷,姜衣璃从翠微那里拿出裹着半包药粉的帕子,从后勒住车夫,将他闷倒。

马车晃晃荡荡,丢下一人后,重归平稳,驶向城门。

王娉在兰院外守了好一阵,确定姜衣璃短时间不会回来她才蹑手蹑脚进院,做贼似的,轻轻推开雅间的门。

房中的暖香清淡,嗅着心旷神怡。

她期待又小心翼翼地走向床榻,嗓子眼儿脉搏鼓动,看着榻上闭目安睡的男人,咬着唇,激动难抑。

长大后第一次离师哥这样近,就坐在他榻边,他闭着眼,睫毛纤长。

王娉喉咙滚动,想了想,深吸一口气,她坐在榻侧弯腰脱掉自己的两只鞋,转正身,指尖揪住衾被,掀开一点缝。

正想要往里钻,突然榻上的人发出呢喃之声,王娉做贼心虚吓了一大跳。

她凑近去听。

只见榻上的师哥眉心紧蹙,额上微湿,似乎在用意志和什么挣扎,口中含糊,“姜衣璃…”

王娉努嘴,“她除了长得比别人好看点还有什么?”

王娉揭开被缝,翻了白眼,她垂下眸,忽然被人攥住了腕骨!

谢矜臣仰面望着屋顶的构架,偏过头,看向榻侧之人,混沌的眸子陡然清醒,锐利似剑。

“师哥…”王娉缩着脑袋,想要挣脱,只觉腕骨要碎掉了。

“师哥是我啊,好疼……”

谢矜臣猛地甩开她,王娉连滚带爬摔在地上,眼里红通通的直掉泪,她穿着白袜,一双绣鞋在榻脚摆着。

床榻上,谢矜臣满脸冷怒,胸口微微急喘着。

他是被热醒的,一股强烈的冲动直顶灵台,叫嚣着,沸腾着,和他昏沉的意识相撕扯,把他从深渊里拽了出来。

他意识半清醒,半混沌,周身无力。

屋中不见姜衣璃的身影,王娉扑倒在榻前哭,已脱了绣鞋,他怒道,“王娉,你知道你在做什么!”

王娉捂着手腕抽泣,“我,师哥,我不想跟你分开,可是爹爹死了,你以后不会再管我了……”

她嚎啕大哭,脸上涕泪横流,一边是父亲的去世,一边是计划的破败,面对着难以接受的结局,无助委屈,哭得惨栗。

谢矜臣被扰得心烦意乱,眉骨压低,阴沉道,“谁教你的!”

王娉一顿,马上接道,“是她,她让我进来的。”

谢矜臣额角青筋直跳,眼底阴鸷含怒,薄唇费力地吐出一个字,“滚!”

一霎间愣在原地,哭声都止住,王娉从未见过师哥这般暴怒的模样,阴寒冷戾,不似个人,倒似个修罗。

她吓傻在原地。

“滚出去!”

王娉哆嗦一下,泪珠子断线,她跌跌撞撞拿起鞋往门外跑,哭得稀里哗啦。

砰!的一下。

谢矜臣勉力支撑的身子重重地栽在格栅上,背部紧贴,汗湿了一层。

院中侍卫没有半点响动,他眉骨蓄着寒意,他不养闲人,这时候还没人进来想必是全被支走了。

搁在榻沿的手臂浮出青色筋脉,力量感勃然迸发,掌背,指根脉络虬起。他全身无力,像是涸辙之鱼。

“姜,衣,璃。”

冷白鼓青筋的手指一根一根握紧,谢矜臣眼底泛着森冷寒意,咬牙切齿,恨不能将她撕碎。

那粥有问题,他吃之前就知道。

他以为只是迷药。

一口不剩全吃了,首先是因为她第一次给他煮饭,意义不同,其次,他在赌,赌她会不会有一丝真心。

放下的戒备全变成利剑刺向自己,他从未输得这样惨淡过!

一点虚情假意,骗他丢盔卸甲。

好得很!

下药将他往别人榻上送,厌恶他到这种地步,谢矜臣冷眸半垂,指骨攥紧,发出咯吱的脆响。

天气冷冽,比不上胸腔里荒凉萧索。

谢矜臣咬牙硬生生地忍了一个时辰,将药效扛过去。

他浑身是汗,出门,院中半个侍卫也无。

即墨在天将黑时回府,回禀说,礼部已在赶章程,拟定了三个谥号交给皇帝,只待皇帝选定。

王家夫人来说,左等右等不见人,担忧出事。

闻人堂当晚连夜回的王府,递口信哪有派两个人递的,但他还是回来晚了,他跪地认罪,“大人,属下失察。”

“你无罪。”谢矜臣脸色冷得像冰。

“属下立刻去派人关闭城门!”

“她怕是已经出了城了,再关何益。”

“那关隘……”

“令关隘守将严加拷问,轻易不得放行!”

“是。”

谢矜臣跪守灵堂,月光清寒,落在他双肩,他从未有此刻这般清醒过,血液沸腾咆哮,却是冰凉的。

他几乎想立刻飞到城外去抓人,又不能将丧礼弃之不顾。

两个想法撕扯着,胸口仿佛空了一大块。

三日后的清晨,姜衣璃和翠微赶到了京城的关隘,守将肚满肠肥勾肩搭背,刚从山下的窑子里睡一夜出来,傲视着两个清瘦书生。

“没有路引,大爷这儿可不让你过。”

守关的将领互相笑,调侃两个面黄肌瘦小身板,眼神轻佻,不像兵将,更像此山我开此树我栽的土匪。

翠微穿着蓝衫,脸颊瘦黄,揪住小姐的胳膊。

姜衣璃垂着眼,心中郁忿,镇抚司都是谢矜臣的,她哪敢再去办路引,没有这玩意儿又出不了关,当真是半点活路都不给人。

她面色坦荡,伸手从蓝青色交领里掏出一张薄纸。

“没有路引,我有谢大人的亲笔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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