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赵春花挑拨离间，老太太坐稳钓鱼台

红旗农场那人的问题，像一记闷锤，狠狠砸在王建军的后脑勺上。

他懵了。

是啊！

他满脑子都是怎么截胡原料，怎么让他妈的作坊关门，却独独忘了最基本的一点。

红旗农场自己就是种萝卜的超级大户，几百亩的产量堆积如山，凭什么舍近求远，跑到你这个犄角旮旯的小村子来高价收？

他那套“响应号召”、“领导面子”的官腔，糊弄没见过世面的泥腿子或许还行。

想骗这些在市场上摸爬滚打多年的老油条，简直是痴人说梦！

冷汗，瞬间从王建军的额角渗了出来，顺着脸颊滑下。

电话这头，他能清晰地听见自己胸腔里那颗心脏，正疯狂地擂着鼓。

不行！

这个计划，绝不能在第一步就胎死腹中！

“咳！”他重重地清了清嗓子，用尽全身力气维持着声线的平稳，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强行挤出一个从容的腔调。

“这位同志，你这个问题，问到根子上了。”

“我晓得你们农场种萝卜，但你们种的，是普通的青皮萝卜吧？”

“我们村那个试点作坊，要的不是一般货色，而是一种特殊的萝卜，叫‘脆玉白’！”

“脆玉白”，是他舌头打结的瞬间，从牙缝里迸出来的三个字。

一个彻头彻尾的谎言。

“这种萝卜，是我们王家村的独有特产，个头不算顶大，但妙就妙在水分极足，肉质脆得像梨，腌制出来，那口感，跟普通萝卜是云泥之别！”

他开始疯狂地给这个子虚乌有的萝卜镀金，仿佛自己不是在打电话，而是在县里做报告。

“国营饭店的钱经理，还有咱们县长，亲口点的，就要这个品种！”

“我们作坊的那个秘方，讲究的就是个‘君臣佐使’，只有配上我们村的‘脆玉白’，才能出那个神仙味道。所以，不是什么萝卜我们都要的。”

“现在的情况是什么？是我们村自己的产量，已经远远跟不上作坊的需求了。县里领导的意思，是要扩大种植规模！所以，我们才想到了你们红旗农场，你们有技术，有经验，是专业的嘛！”

他语速加快，话锋陡然一转，终于露出了獠牙。

“我的想法是，分两步走！”

“第一步，你们先过来，把我们村现有的这批‘脆玉白’，按高出市场价两分钱的价格，全部收走！你们拉回去，正好给技术员们研究研究，看看能不能在你们农场引种成功！”

“第二步，要是你们能成功引种，那恭喜了！以后，你们就是我们作坊的独家原料供应商！你想想看，我们这个作坊，是县长亲自抓的典型，以后做大了，这得是多大一笔雷打不动的长期订单？”

王建军觉得自己简直是个运筹帷幄的天才。

这番话，真假掺半，虚实结合。

既完美解释了“我们为啥要跑去你们村收萝卜”的逻辑漏洞，又画出了一张“县长项目独家供应商”的巨大馅饼。

高价收购，不是我们傻，是为了让你们拿回去当“种子”研究，理由天衣无缝。

成为县长试点的供应商，这个前景更是让人心跳加速，无法拒绝！

电话那头，再次陷入了死一样的沉默。

但这一次，王建军能感觉到，那沉默之下，是剧烈的心跳和飞速的盘算。

鱼，上钩了。

过了足足半分钟，那个粗犷的男人才再次开口，声音里压抑不住一股滚烫的激动。

“王组长！您说的这个……‘脆玉白’，当真有那么神？”

“废话！”王建军把胸脯拍得“砰砰”响，“县长吃完都点头的东西，还能有假？”

“行！”对面的人一锤定音，“王组长，这事我们农场干了！您给个时间，我们马上派车派人过去！价格，就按您说的，高两分！”

“好！痛快！”王建军大喜过望，感觉全身的血都烧开了，“就这两天！等我电话！我先回去跟村里敲定一下，把村民的工作做通！到时候，你们直接来拉货！”

挂掉电话，王建军长长地吁出一口浊气，整个人像被抽掉了骨头，瘫软在椅子上。

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他的嘴角，却慢慢咧开，扯出一个扭曲而快意的弧度。

成了！

钱秀莲，你个老不死的，你等着！

等我把全村的萝卜都卖给红旗农场，我看你拿什么来腌！

到时候，你那破作坊就是个空壳子，你还不得跪着来求我这个二儿子！

王家大院的作坊里，萝卜的清香和人们的汗水味混杂在一起。

钱秀莲完全不知道，自己的亲生儿子，正在背后编织一张足以将她心血毁于一旦的恶毒大网。

她正叉着腰，在院子里指挥王小二和几个短工，用新砍的竹子搭建更多的晾晒架。

张长贵办事利索，村西头那块地已经批了下来，只等农闲就动工盖新厂房。在这之前，钱秀莲打算把院子里的每一寸空间都利用起来，把产能再往上提一提。

李红梅蹲在水井边，用力地刷洗着萝卜上的泥土，眼睛却总是不由自主地往赵春花那屋的窗户瞟。

赵春花一整天都没露面。

直到中午，王建军下班回来，端了饭进去，两人关着门嘀嘀咕咕了许久。

李红梅心里像有蚂蚁在爬，总觉得这对夫妻没憋什么好屁。

下午，王建军走了。

赵春花却一反常态，从屋里出来了。

她换了身干净的衣裳，蜡黄的脸上还抹了雪花膏，散发着一股廉价的香气。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不再是昨天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她一出来，就满脸堆笑，主动跟院里的短工们打招呼，亲热得吓人。

“王大姐，洗萝卜呢？瞧这手泡的，辛苦啦！”

“刘嫂子，切得手都酸了吧？快歇会儿喝口水。”

她的态度，和善得让人起鸡皮疙瘩，跟前几天那个鼻孔朝天的“领导夫人”判若两人。

短工们都有些不知所措，面面相觑，搞不懂她唱的是哪一出。

赵春花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最后，笑吟吟地走到了李红梅身边。

“大嫂，还生我的气呢？”她蹲下身，拿起一个萝卜，装模作样地帮着刷了两下，“前几天是我昏了头，建军刚提了组长，我……我有点找不着北了。你别往心里去，我跟你赔不是了。”

李红梅眼皮都懒得抬，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我哪敢，你现在是官太太，我可当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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