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2 章 纹身
无邪垂下眼睫，目光落在自己面前那个喝了一半水的粗陶碗上，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敲击着斑驳的桌面，陷入短暂的沉思。
江松像是没接收到任何信号，平静地走下最后两级楼梯，找了个空位置坐下。
他拿起桌上另一个干净的空碗，又拎起陶壶，给自己也倒了小半碗水。
他将碗举到唇边，动作自然地停顿了半秒，然后才若无其事地抿了一小口。
无邪敲击桌面的手指停了下来。
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平静地抬起眼，脸上重新挂起了那副惯有的笑容。
黎簇也好奇的戳了戳无邪：“所以，这是什么情况啊？”
无邪没有解释，只是压低声音：“记住，想要活命，这里的东西少碰。”
黎簇被他这话弄得心里一紧，还想再问，无邪已经扭过头去，摆明了不想多说。
……
到了晚间，情况更加不妙。
白天那个喊肚子疼的人，非但没有好转，反而开始大口大口地呕吐，吐出一口黑水。
众人慌了神，可身处沙漠，他们也没有办法，只能手忙脚乱地把人抬到床上，喂了点药，希望明天能好转。
那人痛苦的蜷缩在床上，额间浸出大颗大颗的汗珠，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
吃下去的药石沉大海，他的呻吟越来越微弱，脸色灰败。
没有别的办法，众人只能各自回房休息。
黎簇躺在床上，脑子里反复回放着白天无邪那句警告，还有那人喝水后的异状，心里乱糟糟的，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他索性爬起来，打算去外面找个地方方便一下。
他刚轻手轻脚推开房门走出去，身后房间里，本该熟睡的无邪和江松几乎同时睁开了眼睛。
两人借着窗户透进的微弱月光对视一眼。
江松无声地坐起身，而无邪则重新闭上眼，调整呼吸，仿佛从未醒来。
黎簇摸索着走到楼下，四周一片寂静，他下意识朝楼下唯一还亮着灯的房间瞟了一眼。
就这一眼，他愣住了。
房门虚掩着，里面透出昏黄的光。
苏日格背对着门，正在用一个木盆擦洗身体，而她背上的纹身，就这样毫无遮掩地暴露在黎簇的视线里。
黎簇一下子呆住了，下意识地往前挪了两步，想看得更清楚些。
然后，哗啦一声，他不小心碰到了旁边堆放着杂物的货架，一个空罐子摇晃着就要倒下。
黎簇慌忙伸手去扶。
虽然他的动作迅速，但还是发出了细微的响动。
房间里的苏日格动作猛地一顿，下意识回头看向门口。
黎簇心脏骤停，慌乱地环顾四周，想找个地方躲藏。
就在这时，一只大手猛地伸过来，一把捂住他的嘴，另一只手抓住他的肩膀，力道很大，将他整个人迅速地拖进了旁边堆满杂物的阴影里。
微弱的月光下，黎簇看见了江松那紧绷的下颌线，堵在喉咙口的尖叫瞬间被咽了回去。
房间里，苏日格迅速的从旁边抽出一张毛毯，将自己裹住，将不知道何时露出一条缝隙的房门关紧，翻找着衣服。
江松缓缓松开捂着黎簇嘴的手，自己也从杂物后走了出来。
他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径直走到堂屋中间那张木桌旁，拿起桌上的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
黎簇跟着出来，压低声音：“江哥？你怎么在这里？房间里没水了吗？”
他怎么记得房间里水壶中的水还挺多的啊？！
江松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算是回答。
黎簇疑惑地挠挠头，但此刻他更在意另一件事。
他凑近江松，声音压得更低，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和后怕：“江哥，你……你刚才看到了吗？”
江松喝水的动作几不可察地一顿，放下杯子，微微偏头，眼神里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看着他。
“就那个老板娘，苏日格！”黎簇比划着后背，“她背上，有个纹身，还挺显眼！”
江松的眼眸在昏暗光线下微微一动，声音低沉：“什么纹身？”
黎簇摩挲着下巴回忆着：“看着像是一只凤凰。”
江松垂下眼睫，遮住了眼底瞬间闪过的冷光。
他没有接话，沉默了几秒，只是拿起水杯，将里面剩下的水喝完，然后将杯子轻轻放回桌面。
他的目光扫视四周，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就朝着楼梯走去。
“哎？江哥？”黎簇看着他干脆利落离开的背影，有点摸不着头脑，挠了挠头，“这就走了？”
他也没有多想，出去上厕所了。
等黎簇从外面方便完，蹑手蹑脚地回到店里时，却心里猛地一跳。
苏日格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穿好了衣服，出来了，正站在桌子后面，手里拿着一块抹布，慢悠悠地擦着桌面。
黎簇赶紧尴尬地移开视线，假装自然地打招呼：“那个……你也没睡啊？我出去上了个厕所。”
苏日格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个温和甚至有些疲惫的微笑：“夜里睡不着，起来看看，就你一个人吗？这么晚了。”
黎簇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努力维持着镇定，甚至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啊，就我一个人，他们……他们好像都睡了，我这就回去。”
他指了指楼上，脚下加快步伐，几乎是逃也似的上了楼。
苏日格站在楼下，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目光追随着黎簇仓促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脸上的笑容慢慢敛去，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嘎鲁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他的脸上没有了之前的憨傻，反而带上了一丝阴沉。
他走到苏日格身侧，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毫不掩饰的质问：“你暴露了？”
苏日格衣袖下的手指不自觉地微微蜷紧。
她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微微蹙起眉，回忆着刚才黎簇的神情和举动：“应该没有吧……”
她开口，声音却不如平时那般笃定，反而带上了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犹豫。
嘎鲁冷哼一声，却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记住我们的任务。”
苏日格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目光下意识看向黎簇消失的楼梯口，愈发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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