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杨公公，他是个男人

神机营与三千营合兵一处，大营连绵十里，篝火燃得如同白昼。

烤肉的香气混着烈酒的味道，在营地里弥漫。

士兵们大声说笑，用刀鞘敲打着酒坛，庆祝这场匪夷所思的大胜。

中军大帐内，王政展开一张京城舆图，手指重重地点在紫禁城的位置。

“杨公公，士气可用，我军已逾八千之众，今夜便可挥师皇城，直捣司礼监！”

于谦半躺在行军床上，气息顺畅了不少，他开口补充。

“五城兵马司和锦衣卫不足为惧，李嵩真正的依仗，只有东厂的番子和内廷的护卫，我们有胜算。”

杨凡看着地图，没有说话。

他收编三千营的过程太过顺利，顺利得让他觉得不安。

李嵩不是一个会坐以待毙的人。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

京城里所有还未睡醒的百姓，被一阵密集的脚步声和锣鼓声惊醒。

成队的东厂番子走上街头，手里提着浆糊桶。

他们将一张张盖着“司礼监掌印”朱红大印的告示，贴满了京城所有的城墙、牌坊、告示栏。

一夜之间，整个京城都被这种明黄色的纸张所覆盖。

一个早起卖炊饼的小贩，好奇地凑到皇城根下的告示墙前。

他不识字，便拉住一个路过的青衫书生。

“先生，这上面写的啥？又是要加税了吗？”

那书生看着告示，起初只是随意一瞥，接着双眼越睁越大，嘴巴也张成了圆形。

他的手开始发抖，脸色变得惨白。

小贩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

“先生？先生你怎么了？”

书生没有回答，只是用手指着告示上一个名字，嘴里反复念叨。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很快，越来越多的人围了上来。

识字的人将告示上的内容念了出来，人群先是死一般的寂静，随即爆发出山崩海啸般的哗然。

这份由“九千岁”李嵩亲自签发的告示，内容只有寥寥百字。

却石破天惊。

它揭露了一个足以颠覆所有人认知的事实。

那个率领神机营拨乱反正，阵前三招击杀魏金，被将士们敬若神明的监军杨凡。

并非宦官。

他是一个混入宫中，身怀龙根的假太监！

消息像长了翅膀，以一种恐怖的速度传遍了京城。

半个时辰后，一匹快马冲进了西郊大营。

一名负责外出采买的军需官，连滚带爬地冲进中军大帐，手里死死攥着一张黄纸。

“公……公公！不好了！”

他将那张满是褶皱的告示，呈到了杨凡面前。

王政一把抢了过去，只看了一眼，便勃然大怒。

“一派胡言！”

他将告示狠狠摔在地上，拔出腰刀。

“这是李嵩那阉贼的奸计！他想乱我军心！我现在就去把传谣言的舌头割下来！”

于谦挣扎着起身，捡起地上的告示，逐字逐句地看完了。

他的手也开始颤抖，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杨凡，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问不出口。

帐外的喧哗声，已经压不住了。

那张告示，不知何时已经传遍了整个军营。

士兵们停止了操练，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议论纷纷。

他们的眼神，从昨夜的狂热和崇拜，变成了困惑、怀疑，甚至还有一丝被欺骗的愤怒。

“告示上说的……是真的吗？”

“杨公公……他不是太监？”

一个不识字的壮硕士兵，问身边的同伴。

“上面写的啥？”

他的同伴脸色惨白，声音干涩地回答。

“上面说……杨公公，他是个男人。”

李嵩的舆论攻势，一环扣着一环。

告示里污蔑杨凡混入宫中，是为了淫乱后宫，秽乱宫闱。

他与陈妃私通，图谋不轨，是个欺君罔上的乱臣贼子。

这种指控，对这些世代忠君的士兵来说，极具煽动性。

一个太监拨乱反正，是忠。

一个男人混进宫里，还爬上妃子的床，那就是十恶不赦的奸贼。

军心的动荡，愈发剧烈。

“弟兄们！我们被骗了！”

一名原三千营的都司，跳上了一辆粮车，振臂高呼。

“我们为国尽忠，不是为了一个欺君罔上的奸贼卖命！”

“他连太监都不是，凭什么做我们的监军！”

几名被李嵩提前收买的军官，在军中四处煽风点火。

“不为假宦官卖命！”

“让他出来给个说法！”

呼喊声此起彼伏，数千名士兵的情绪被煽动起来，开始向中军大帐围拢。

王政冲出大帐，对着那些士兵怒吼。

“全都给老子闭嘴！”

“杨公公乃是天人，岂容尔等污蔑！再敢妖言惑众者，斩！”

他的威望，暂时镇住了一部分神机营的士兵。

可那些刚刚投降的三千营旧部，根本不吃这一套。

那名都司指着王政大笑。

“王政！我看你也被那奸贼蒙蔽了！”

“他是不是男人，让他自己出来，脱了裤子给我们瞧瞧，不就一清二楚了！”

这话粗俗至极，却说到了所有人的心坎里。

对啊，是真是假，验一验不就知道了？

数万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望向了中军大帐的门口。

杨凡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信任危机。

这个他隐藏最深的秘密，比任何军事上的失败都更致命。

他苦心建立起来的威望和人心，在旦夕之间，面临崩塌。

于谦拄着桌子，一口气没上来，剧烈地咳嗽起来。

“杨公公……这……这……”

他看着杨凡，眼神里充满了挣扎。

杨凡扶住了他。

“于尚书，你先歇着。”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袍，表情平静，看不出任何波澜。

然后，他一步一步，走出了大帐。

他站在帐前的台阶上，看着下方黑压压的人群。

数万名将士，用怀疑、愤怒、迷茫的目光，注视着他。

曾经的山呼海啸，变成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李嵩兵不血刃，就将他昨日的赫赫战功，化为了乌有。

那个带头闹事的都司，见他出来，更加得意。

“杨凡！你还有脸出来！”

“你这个混进宫里的奸贼，有何面目统领我等大明将士！”

杨凡的目光，越过人群，落在了那名都司的脸上。

他没有说话。

他只是抬起了右手。

下一刻，他的身影从原地消失。

人群中发出一片惊呼。

当他再次出现时，已经站在那辆粮车上，一只手，掐住了那名都司的脖子。

他将那都司如同提小鸡一般提在半空。

都司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四肢无力地挣扎。

杨凡看着下方所有士兵，终于开口。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还有谁？”

“觉得我是奸贼，可以站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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