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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李绩定乾坤


贞观二十四年的五月初,初夏的熏风,悄然拂过长安城的朱墙碧瓦,却难以驱散笼罩在皇城大内、尤其是朝堂之上那股近乎凝滞的、山雨欲来的沉重压抑。自王仁祐被革职下狱、废后王氏被正式下诏剥夺一切名分、追夺家族恩赏后,这场因“废王立武”而引发的政治飓风,非但没有因王氏父女的彻底倒台而稍有平息,反而如同被推至巅峰的巨浪,在短暂的沉滞后,即将以更加决绝、更加凶险的姿态,拍向那决定着帝国未来数十年命运的权力礁石。

王氏的覆灭,如同一面被擦拭得过分明亮的镜子,映照出朝堂之上各方势力或惊恐、或振奋、或警惕、或狂热的真实面目。皇帝李治以霹雳手段处置外戚巨蠹,既彰显了其整顿吏治、打击不法的决心,也狠狠回击了元老集团前番的逼宫,更在“废王”之事上彻底钉死了最后一颗钉子,再无转圜余地。然而,所有人都清楚,这仅仅是序幕。真正的风暴眼,始终是那个悬而未决的、敏感的、被元老集团以“礼法人伦”死死抵制的核心议题——立武媚娘为后。

废王,或许还能用“其罪当诛”、“清除毒瘤”来解释;立武,则直接触及了以长孙无忌、褚遂良等关陇元老为核心的传统士大夫集团最敏感的神经——权力传承的纯洁性、后族背景的可控性,以及未来朝局走向的确定性。他们可以接受废掉一个不听话、无子嗣的王皇后,甚至可以默许处置一个贪腐跋扈的王仁祐,但他们绝不能接受一个出身“不纯”(曾为先帝才人)、与新兴“实学”势力(李瑾)暗通款曲、且明显拥有强烈政治野心和手腕的武媚娘,成为母仪天下、可能在未来深刻影响皇帝乃至储君的后宫之主!

长孙无忌等人的反对,已不仅仅是因为“礼法”或“旧怨”,更是出于一种深刻的政治危机感。他们敏锐地察觉到,若武媚娘上位,皇帝李治将如虎添翼,皇权将得到空前强化,他们这些顾命老臣、关陇勋贵的权力和影响力,必将受到前所未有的挤压和挑战,甚至可能被逐步边缘化。这是你死我活的根本利益之争,绝无妥协余地。

因此,在“废王”诏书下达、朝野震动之际,长孙无忌集团的反击与固守,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强度。他们不再仅仅依靠朝堂上的道德抨击和礼法辩论,而是开始动用更深层、更广泛的政治资源。与关陇集团关系密切的各地门阀、世家,开始通过各种渠道向朝廷施压,或上书言事,或通过姻亲故旧在京中散布“立武不祥”、“恐乱国本”的舆论。几位在地方上任刺史、都督的关陇子弟,甚至隐晦地以“边镇不安”、“需朝廷明示”为由,试探朝廷(实为皇帝)的决心。朝中,以褚遂良、韩瑗、来济为首的核心成员,则更加紧密地抱团,几乎每日在长孙无忌府邸或政事堂偏厅密议,商讨对策,统一口径。他们甚至开始秘密联络部分宗室亲王、郡王,试图争取皇族内部对“立武”的反对声音。

与此同时,以许敬宗、李义府为首的“拥武派”官员,也在皇帝默许和李瑾的暗中策应下,积极活动。他们利用“废王”成功的声势,在朝野大力宣扬“陛下英明果决,清除奸佞,正当其时”,并隐隐将“立新后”与“稳固朝局”、“刷新气象”联系起来。他们也开始搜集、罗列长孙无忌、褚遂良等人在执政过程中的一些“过失”或“争议”(如某些政策分歧、用人不当的旧事),作为必要时反击的弹药。然而,相较于根深蒂固的关陇集团,“拥武派”在朝中的根基和人脉仍显薄弱,最大的依仗,仍是皇帝的决心和支持。

皇帝李治,则陷入了登基以来最煎熬、也最关键的决策期。他深知,扳倒王氏只是清除了障碍,真正的攻坚战,是与长孙无忌等顾命元老的正面对决。他需要一场决定性的胜利,来彻底打破元老集团对朝政的钳制,确立自己不容置疑的权威,并为武媚娘的上位铺平最后的道路。然而,元老集团的力量盘根错节,尤其是他们在军方、在地方、在士林中的巨大影响力,让李治投鼠忌器,不敢轻易采取过于激烈的手段。他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能让他“合理”地越过元老反对、强行推动“立武”的契机,或者,一个能打破朝堂僵局、让天平发生决定性倾斜的“砝码”。

这个“砝码”,他隐约觉得,或许不在文官系统内部,而在……军方。而在军方,有一个人,其态度举足轻重,甚至可能一言定鼎——司空、同中书门下三品、英国公李勣。

李勣,本姓徐,名世勣,字懋功,赐姓李。他是与李靖齐名的贞观名将,战功赫赫,灭**厥、平薛延陀、征高句丽,皆有其身影。他不仅是军方第一重臣,更是太宗皇帝临终托孤的顾命大臣之一,在军中威望极高,且与关陇集团保持一定距离,政治态度向来谨慎低调,不轻易表态。在之前的“废王立武”风波中,李勣始终沉默,从未公开表态支持或反对任何一方。这种沉默,本身就像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在皇帝和所有参与博弈者的心头。

李治反复思量,李勣的态度,将是决定“立武”成败的关键。若李勣支持,或至少不公开反对,那么军方大概率会保持中立或倾向皇帝,元老集团最大的倚仗之一(潜在的地方军镇支持)将大大削弱,皇帝推动“立武”的底气将足得多。若李勣明确反对,甚至与长孙无忌联手,那后果不堪设想,很可能引发朝局剧烈动荡,甚至难以预料的危机。

必须试探李勣的真实态度!李治下定了决心。然而,直接询问太过露骨,也容易将这位老将逼到必须明确站队的尴尬境地,反而可能适得其反。最好的方式,是在一个看似自然、但含义深远的场合,抛出问题,观察其反应。

五月初五,端午。依制,皇帝于宫中设宴,与文武重臣、宗室亲王共度佳节,兼有祈禳避疫之意。宴设于麟德殿,场面宏大,钟鼓齐鸣,歌舞升平,然而在觥筹交错、笑语喧阗的表面之下,却是各怀心思、暗流涌动。

宴会进行到一半,酒过三巡,气氛稍显松弛。皇帝李治看似随意地举起酒杯,向坐在勋贵重臣首位的李勣示意,微笑道:“英国公,今日佳节,朕与诸卿同乐。然朕观近日朝堂,因中宫之事,议论纷纷,朕心甚为烦扰。英国公乃三朝元老,国之柱石,历经风雨,不知对此事,可有以教朕?”

来了!皇帝终于将问题,抛给了最关键的人物!刹那间,整个麟德殿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按下了静音键。歌舞暂停,交谈止息,所有人的目光,无论是惊疑、期待、忧虑还是警惕,都齐刷刷地聚焦在了那位须发皆白、面容清癯、一直安静饮酒的老将身上。

长孙无忌、褚遂良等人心中一紧,目光灼灼地盯着李勣。许敬宗、李义府等人则屏住了呼吸。李瑾也放下了酒杯,静静观望。连侍立在旁的宦官宫女,似乎都感受到了这不同寻常的紧张气氛,垂首肃立,不敢稍动。

李勣似乎并未感到意外,他缓缓放下酒杯,用一方素绢擦了擦嘴角,动作沉稳,不见丝毫慌乱。他抬起那双阅尽沧桑、深邃如古井的眼眸,看向御座上的皇帝,声音不高,却清晰平稳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陛下。”  李勣微微欠身,“老臣一介武夫,蒙先帝与陛下不弃,位列台辅,实是惭愧。至于  陛下  欲  立  何  人  为  后……”

他顿了顿,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脸色紧绷的长孙无忌等人,又迅速收回,重新落回皇帝脸上,语气平淡得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

“  此  乃  陛  下  家  事,  何  必  更  问  外  人?**”

“此乃陛下家事,何必更问外人?”

十二个字,字字平淡,却如同十二道惊雷,接连炸响在麟德殿每一个人的心头!又如同一把看似钝拙、实则锋利无匹的巨斧,猛地劈开了笼罩在“废王立武”议题之上那厚重无比的、由礼法、道德、政治利益编织而成的迷雾与枷锁!

家事!  李勣竟然将“立后”这件牵动天下、关乎国本的重大政治事件,轻描淡写地定义为皇帝的“家事”!而且直言不讳地指出,这是皇帝自己的事,不必询问“外人”!

这简直是……石破天惊!与褚遂良等人引经据典、痛心疾首的“礼法人伦”之辩截然相反,李勣直接将问题的性质降维、简化了!他绕开了所有复杂的道德争论和政治纠葛,直指最本质的权力核心——皇权。在他的定义里,皇帝想娶谁、立谁为后,是皇帝自家的私事,如同寻常百姓家娶妻,旁人(“外人”)无权、也不应过多干涉。这无疑是对长孙无忌、褚遂良等人以“天下礼法”、“国本纲常”为由干涉皇帝决策的最直接、最彻底的否定!

更重要的是,说这话的人,是李勣!是军方的定海神针,是战功赫赫的元勋,是顾命大臣之一!他的表态,虽然没有直接说“支持立武”,但其潜台词和实际效果,比直接支持更加有力,更加致命!他等于是在告诉皇帝:你是皇帝,你有权决定自己的皇后,不必顾忌那些“外人”的聒噪。  同时,也是在告诉朝野:军方(至少他李勣)认为这是皇帝的私事,不会因此与皇帝对抗。

长孙无忌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仿佛被人当众狠狠扇了一记耳光。褚遂良更是气得胡须抖动,指着李勣,想要反驳,却一时语塞,因为李勣的话看似平淡无奇,却站在了一个他们难以正面驳斥的“高度”——皇权的绝对性。韩瑗、来济等人也是面面相觑,眼中满是震惊与挫败。他们千算万算,没料到李勣会用这样一种近乎“耍无赖”却又直指要害的方式,来表态支持皇帝(或者说,不支持他们)。

许敬宗、李义府等人则是心中狂喜,几乎要忍不住击节赞叹!妙!太妙了!李司空此言,简直是四两拨千斤,于无声处听惊雷!一下子将对方所有的道德大旗都扯得稀烂!

皇帝李治,在最初的愕然之后,眼中骤然爆发出明亮至极的光彩!他看着李勣,心中涌起难以言喻的激动与感激。李勣这番话,看似简单,却无异于在他最需要支持的时刻,送上了一把可以斩断一切羁绊的尚方宝剑!这不仅是态度,更是一种强大的政治背书!

“哈哈哈!”  李治忽然放声大笑,笑声畅快淋漓,仿佛要将多日来的郁结一扫而空,“英国公所言,  真  是  快  人  快  语,  深  得  朕  心!  不错,  此  乃  朕  之  家  事,  确  不  该  劳  烦  诸  卿  如  此  挂  怀,  徒  惹  纷  争!  来,诸卿,满饮此杯,今日佳节,莫谈国事,但享佳酿!”

皇帝借着李勣的话,顺势将“立后”议题再次定性为“家事”,并以此为由,堵住了所有人的嘴。他高举酒杯,意气风发。

“臣等……恭祝陛下!”  殿中众人,无论心思如何,此刻也只能强颜欢笑,举杯相贺。只是那杯中的美酒,在有些人喝来,已是五味杂陈,苦涩难当。

麟德殿的宴会,在一种诡异而热烈的气氛中继续进行。但所有人都知道,经此一事,朝堂之上的力量对比,已经发生了决定性的、不可逆转的倾斜。李勣那看似轻飘飘的十二个字,如同定海神针,稳住了皇帝的阵脚,也如同千斤巨锤,砸碎了元老集团最坚固的防线。

“此陛下家事,何必更问外人?”——此言一出,乾坤已定。

废王立武,最大的障碍,已被李勣这举重若轻的一句话,彻底搬开。剩下的,不过是程序和时间问题。长孙无忌等人,纵有万般不甘,千般谋划,在失去军方最关键人物的潜在支持、且被皇帝以“家事”之名夺走话语权后,其反对的力量和正当性,已如烈日下的冰雪,迅速消融。

宴罢,李瑾随着人流走出麟德殿。夜风微凉,吹拂着他因激动而有些发热的脸颊。他抬头望向深邃的夜空,繁星点点。他知道,他和武媚娘,历经千难万险,终于看到了胜利的曙光。而那个在关键一锤定音的老将李勣……其今日之举,是出于对皇权的绝对维护,是对朝局平衡的某种考虑,还是……别有深意?

无论如何,大局已定。接下来,便是将这“家事”,以最隆重、最无可挑剔的方式,变成天下皆知的“国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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