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香火


天空上,几道身影立在雷谶之下。

这些国君做不到如武君稷这般横跨千万里,他们目之所及只在国土内,此次全体汇聚大周是周帝为他们大开方便之门。

一道金色的高挑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看着这道身影,他们很难将他当做普通小孩儿对待。

能走上国家的博弈场,他就是一个政客,政客不分年龄与性别。

武君稷:“诸位都想好了?”

高丽王冷哼一声

“明知故问,只是本王有惑,望周太子解答。”

武君稷:“说。”

高丽王扫视父子二人

“今日站在这里提条件的,是周太子,是人皇,还是妖皇?”

还是立场问题。

周太子,是大周的太子。

人皇,是人族的人皇。

妖皇,是妖族的妖皇。

他是属于大周一国,还是人族一族,又或者是妖族一方。

这是武君稷一直在逃避的问题。

他接受了妖族的跪拜,却口怯于自称妖皇。

他享受着神龛的香火,又怯于承认自己拥有人皇的权柄。

他是周太子,却又干着周太子这道身份最不能干的事。

人族的朝堂,只认周太子。

妖族的领地,只认妖皇。

人皇对人族诸国掌权者而言,是奴役主,是不该出现的‘神明’。

人皇对妖族而言,是政权对立。

他要么是为人所控的周太子,要么是异族妖皇。

武君稷早已做出了选择,迟迟不定下立场,是他优柔寡断不够果决。

心口难咽的胀塞,就是他逃避的因由。

他不敢承认眷恋周太子这个身份带来的亲情呵护。

他害怕身份转变后会与周帝成为仇人。

他舍不下故土,舍不下中原,舍不下大周。

他畏惧有朝一日,站在生养的土地上,被人指着鼻子骂‘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历经两世,对中华民族血脉的认同感,刻入了他的灵魂。

对中原故土的忠贞,让他接受不了自己会成为中原的侵略者。

这就是他犹豫不决的根源所在。

蝙蝠王一而再再而三的催促,鬣狗女王初始不肯归服,天下诸妖来投着少,还有白王现在还未放弃争夺妖皇之位,皆是因为他优柔寡断。

他总想再等等,等到他在东北立住脚跟,可戳破那层遮羞布,立住脚跟再宣布妖庭政权真的会比现在宣布妖庭政权更利于他吗?

不会。

不会。

不会。

撕开心里见不得人的逃避,从阴沟里翻出来将丑陋的懦弱一顿曝晒,阵痛之后武君稷终于得到了一丝释然的轻松。

回答高丽王的,是一声清脆的鸟鸣。

“戾——!”

人皇运凝成了一只璀璨的金乌,红眸若深渊,翼若垂天之云,振而飞,穿云戏雷凡人不可见,诸国公卿妖域之妖皆目逐之。

金乌所到之地,皇令无阻。

皆闻谕曰:

“朕乃——妖皇武君稷。”

“天上地下,吾不死,万妖不得称王,违令者杀!”

“心诚者,诵吾名讳,去往东北妖庭,保尔等一路平安。”

圣谕入周帝耳,胸腔被塞入了一团阻塞呼吸的湿布,一下一下磨蹭着跳动的心脏,撕肉扣痂的疼痛,让人难受的要爆开。

周帝早想过会有这一天,但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山呼海啸的悲伤,一下将他的灵魂拽出躯体,往日的梦境走马观花似的一段段闪现。

切肤剥离之痛,精准的踩在了周帝不可忍受的底线上。

他心里狂啸着:

你才四岁。

你才四岁!

你才四岁!

这一刻周帝好恨!

他恨武君稷心狠,恨高丽王戳他心窝子,恨帝辛弄恶心人的咒谶,恨胡坦,恨气运,恨老天。

为什么给他一个生而知之的儿子!

既然重回胎中,为何不能重新开始!

强大的理性告诉他,从此尘归尘土归土,父子二人注定道不同不相为谋。

武君稷既然已经是妖皇,他身为大周皇帝就该废储再立!

他甚至想以此作出反击,干脆利落的报复回去。

再嘲讽他骗他两回粮草,并声明不会再进行支援,他甚至可以再绝一点儿,你既然是妖皇了,生养之恩便还过来!

亲近之人戳心窝子才最痛,大周国运感受到周帝的心绪起伏,苍龙低吼声阵阵,身体坐在谏政殿的周帝,捂着胸口,喉咙发堵,一股郁气咽之不下吐之不出。

最终,他什么都没说出口。

人妖悲欢各不相同,妖域在狂欢。

东北之上,这道谕旨犹如一根定海神针,将妖族的基本盘定的死死牢牢的。

它们仰天吼叫回应,它们肆无忌惮的宣泄着心中的欢腾,飞鸟载歌载舞,走兽跳跃欢呼。

所有的呼声,最后归于一声

“妖庭!”

“妖庭!妖庭!”

它们朝着关阖的房门俯首

“妖皇千秋不朽!妖庭千秋不朽!”

栗工与李九只有一门之隔,却仿佛隔了山海,

栗工站在外头,李九现在里头。

外头的忧思西南方向的君主,心向故国。

里头的守卫着身边的君主,心生怅惘。

谕旨传到长白山君耳中,传到了奔走逃命的诸妖耳中,传到了各国妖储的耳中。

无数道含着祈求和期望的诵名之声。

“武君稷……”

“武君稷……”

“武君稷……”

“诵吾族妖皇之名,武君稷——”

万万诵名声自武君稷耳边炸开!

命线汇银河,这在绝境中交付的命线无比虔诚,自四面八方缠裹在武君稷身上,形成巨大的线茧!

大鲜卑山中的妖玺绽放出无与伦比的光辉,强大的威慑力,令蝙蝠王发自内心的跪地朝拜,东虎王目中惊骇长久不散。

蝙蝠王低笑,充满诱惑和笃定

“东虎兄,你若不归顺,等陛下腾出手来,说不定会成为第一个死在陛下手中的妖、王哦。”

东虎王满脸肃然

“你容我想想。”

浩荡的人皇运疯狂流转,这庞大的磨轮仿佛终于被命线的把手推动了一丝,开了闸的江海顺着万万条命线的沟壑,一泄而出!

妖域凡诵名者,身体无不感受到了人皇运的力量,它们不再迟疑,不仿徨,被驱赶、流浪的鼠客终于有了方向,迷途的风筝,逆雷而上,直奔东北!

妖庭!妖庭!妖庭!

哪怕是妖灵期化虚的妖灵,都受到了人皇运的加持,它们震惊之后,齐奔东北。

这些藏在民间,游在街道的妖灵,犹如地狱的幽灵,浩浩荡荡的展开了一场史无前例的迁徙!

东北!妖庭!

它们的行动刮起了阵阵妖风,凡人不明所以,只觉得风比往常阴凉,殊不知,自己已经与千百妖灵擦肩而过。

皇城门上的胡坦,呜呜呜哭嚎着,鼻涕眼泪让他狼狈的像缸中虫。

它看到了妖族的哀鸣,看到了千万年前前辈白流的血,刺的它遍体鳞身,心伤欲死!

它们豁出泼天的代价,换来的自由,在千年后,又因为他们而起的雷谶交付了出去。

因果循环,这难道就是因果循环!

如果妖族注定为奴,那千年前的它们算什么!

它千年中的付出,和蛰伏又算什么!

人皇!

人皇!

哈哈哈哈哈!它们终究没能赢了人皇!

它们妖族基业,在今日塌了!

哈哈哈哈哈啊!!!胡坦的哭嚎如诡异的夜枭,叫声凄厉,令人毛骨悚然。

朱雀子行将就木,满脸的死气堆出了一抹凄苦,他仰着头,望着天,嘴里疯癫喃语

“有恩的死里逃生,无情的分明报应,冤冤相报实非轻,分离聚合皆前定,欲知命短问前生……”

“欲知命短问前生”

“欲知命短问前生——!”

他大张着嘴,喊出最后的‘遗言’,直挺挺倒下了,死不瞑目。

生前最后一眼,他仿佛看到一条红色的线,啪的,断了……

武君稷若有所觉,朝着某个方向瞧了一眼。

大蒙国君半晌道了句:“周帝养了个好儿子。”

然后就是长久的无言。

武君稷等了一会儿,礼貌问

“没话了?”

“既然没话了,就说说我的规矩。”

“我与父皇的事,轮不到外人插嘴,以后场合我不希望你们,以及你们国家的臣民在我面前议论一句,就比如刚刚那句话,下次再让我听到,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

“孤才四岁,若不小心见了血,在场有礼的君子们多多担待。”

诸国国君,以‘呵呵’对之。

武君稷不管他们的态度如何,他只看以后。

“雷谶之事,我要你们在皇城铸我神龛,龛底刻名,上到王权卿贵下到平民乞丐,皆要供我香火,雷谶不解,香火不断。”

大蒙国君:“政令到达地方会很慢。”

武君稷:“我会解决。”

大蒙国君:“好。”

大蕃国君焦急道:“你到底什么时候出手,朕等不及了!”

武君稷:“三日,你们铸好神龛,孤便动手。”

大蕃国君:“朕今晚就能铸好,你明天能不能动手?”

“不行。”

“为什么?!”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所为此理也。”

大蕃国君还要再说什么,脑子一转,反应过来,对方好像说出了了不得的东西。

议论就此打住,意见达成一致,他们会在三日内铸成神龛,允许百姓供奉香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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