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铸兵
尘土飞扬，十几辆沉重的勒勒车在残阳下投下长长的影子，最终停在了营地前。
车轮滚动的声音停止了。
整个残狼部落，死寂无声。所有人都站着，伸长了脖子，望向那支陌生的队伍。
一个微胖的身影从头车上跳了下来，是胡四。他身上的绸衫沾满了灰，两撇鼠须耷拉着，一脸疲惫和惊恐。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人群最前方的阿史那·云，双腿一软，几乎是小跑着冲了过来。
“将军！我的将军爷！”胡四的嗓音干得冒烟，“东西……东西都给您运来了！”
他身后，那些赶车的伙计们畏畏缩缩的看着这群衣衫褴褛、面带凶光的草原人，不敢下车。
阿史那·云没有说话，他越过胡四，走向车队。
哈丹和几名铁浮屠紧随其后，手按在刀柄上，戒备着每一个人。
阿史那·云随手掀开第一辆车上的油布。
满满一车，是黑褐色的铁矿石，沉甸甸的堆积着。
他又走向第二辆车。
是木炭，烧得漆黑，堆得冒了尖。
第三辆，第四辆，第五辆……全是粮食。粗糙的麻袋里装着粟米和豆子，对于已经断粮两天的残狼部落而言，这比金子还要宝贵。
营地里，响起了压抑的吞咽口水的声音。
萨尔娜抱着刀，站在帐篷的阴影里。她看着那些粮食，又看了看阿史那·云的背影，原本紧绷的身体线条，出现了一丝松动。
“将军，您要的东西，一样不少。”胡四跟在阿史那·云屁股后面，不停的用袖子擦汗，“小人可是……可是把身家性命都押上了！”
阿史那·云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
“剩下的钱，东西用完再给你。”
“不不不！小人不是这个意思！”胡四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小人是来给将军送个信的！”
他凑近了，把嗓门压到最低，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急速说道：“马邑城全城戒严了！那个逃回去的兵，把事情都捅出去了！现在领兵的是个叫李正的校尉，疯了一样，带着人满世界找你们！城里到处都贴着你们的画像，悬赏黄金千两！”
胡四的身体在发抖。
“他还放出话来，说要踏平这片草原，把你们的脑袋挂在城楼上！”
阿史那·云的脸上没有任何变化。他只是转过身，对着营地里所有呆立的族人下达了命令。
“卸车。”
简短的两个字，打破了凝滞。
族人们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一阵压抑的欢呼。他们冲向大车，男人们合力搬运沉重的矿石，女人们和孩子们则小心翼翼的扛起一袋袋粮食。饥饿带来的麻木被冲散，每个人的脸上都重新焕发了生机。
“哈丹。”
“在！”
“挑二十个人，把这些车夫和车，带到西边十里外的山坳里。三天后，让他们自己回去。”
阿史那·云处置得干脆利落。胡四和他带来的伙计们，在看到那些铁矿石和粮食被搬进营地时，就已经成了必须处理的麻烦。
“将军饶命！将军！”胡四的脸瞬间白了。
阿史那·云没有再看他一眼。哈丹一挥手，几名战士上前，粗暴的将胡四等人重新押上大车，驱赶着他们向西而去。
营地里，篝火重新燃起。大锅里煮着香喷喷的肉粥，那是用胡四带来的粮食和部落仅剩的一点肉干熬成的。孩子们捧着碗，喝得满脸都是，发出了久违的笑声。
但这顿饱饭，吃得并不安稳。
李正校尉，千两黄金，踏平草原。
这些字眼，像乌云一样压在每个成年族人的心头。
晚饭后，阿史那·云召集了部落里所有的战士。
“吃饱了？”他站在篝火前，火光映照着他魁梧的身形。
战士们默默地点头。
“从明天开始，所有人，训练量加倍。”
人群里一阵轻微的骚动。
“萨尔娜。”
“在。”萨尔娜从人群中走出。
“训练，你来负责。我只有一个要求，把他们当成死人练。谁跟不上，就扔去喂狼。”
萨尔娜的身体站得笔直，她看了阿史那·云一眼，没有多问一个字。
“是。”
阿史那·云又转向另一边：“部落里所有会打铁的，懂冶炼的，都站出来。”
稀稀拉拉的走出了七八个老人和中年人。他们是部落的工匠，但平时最多也就是修补一下箭头和农具，从未真正炼过铁。
“跟我来。”
阿史那·云带着他们走到河床边，那里堆放着小山一样的铁矿石和木炭。
他用一根树枝，在湿润的沙地上画出一个奇怪的图形。那是一个结构简单的炉子，有独立的进风口和出渣口，比草原上任何一种土炉都要复杂。
“照着这个，建一座炉子。今晚就要建好。”
老工匠们围着那个图形，交头接耳，满是困惑。
“首领，这个……这个风口开在这里，火烧不旺啊。”一个年长的铁匠迟疑的开口。
“按我说的做。”阿史那·云的回答不容置喙。
他没有解释什么叫鼓风增氧，也没有解释什么叫高炉炼铁。他脑中的系统面板上，一个刚刚解锁的图标正散发着微光。
【里程碑事件：工业基石】
【评级：戊下】
【描述：你获得了第一批基础工业原料，为文明的火种提供了燃料。】
【奖励：解锁初级科技——低温块炼铁炉图纸，解锁初级科技——标准化矛头锻造工艺。】
这些奖励没有积分，却比积分更重要。
命令下达完毕，阿史那·云独自一人走到营地边缘的沙丘上。夜风吹动他的辫子，远处的营地灯火通明，充满了劳作的声响。
一切都在按照他的计划进行。
但李正的追兵，是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
他必须争分夺秒。
三天后。
河床边，一座奇特的土石高炉已经矗立起来。几十个族人轮流拉动着一个巨大的皮囊鼓风机，将空气源源不断的压进炉膛。
炉膛内，火焰熊熊燃烧，发出低沉的咆哮。
阿史那·云亲自站在炉前，他赤裸着上身，露出岩石般坚实的肌肉。汗水顺着他的胡须滴落，在滚烫的地面上蒸发。
“开炉！”
随着他一声令下，几名壮汉合力撬开了炉子底部的出渣口。
一股赤红色的铁水，带着灼热的气浪，顺着预留的土槽缓缓流出。它不像工匠们想象中那样是粘稠的铁块，而是真正的、可以流动的液体。
围观的族人们发出一片惊呼。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壮观的景象。
铁水流入早已准备好的沙模之中，那是矛头的形状。
冷却，脱模。
第一批矛头诞生了。它们粗糙，黝黑，却带着一种冰冷的质感。
萨尔娜拿起一个，用手指在锋刃上轻轻一划，一道血口立刻出现。她却毫不在意，只是把矛头举到眼前。
这东西，比他们之前用的任何兵器都要坚硬。
阿史那·云没有停下。
他拿起一把沉重的大锤，走向一块刚刚冷却成型的铁锭。
铛！
第一声锤响，在寂静的草原夜色中传出很远。
战士们在萨尔娜的呵斥下挥汗如雨，工匠们在炉火前通宵劳作，女人们则将粮食制成便于携带的肉干和面饼。
整个残狼部落，变成了一台高速运转的战争机器。
第五天清晨。
一名负责在外围警戒的哨兵骑着快马，疯了一般冲回营地，他甚至来不及下马。
“首领！东边！东边三十里外，发现唐军的斥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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