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老规矩？我就是规矩！
北风卷着枯草，在荒原上打着旋儿。
大地的震颤愈发剧烈，那是无数马蹄踏碎地面的闷响，贴着地面滚滚而来。
天边出现一条黑线，正迅速变宽，化作一片黑压压的人海，朝着草原席卷而来。
那是阿史那·云的大军。
前方的铁浮屠时刻戒备，一百多重甲骑士保持着冲击阵型，面甲下的眼神冰冷的注视着前方。黑色的斗篷在风中作响，连成一片。
他们身后，是排了好几里的队伍。
本该兴高采烈回家的部落兵，此刻却异常安静。没人说话，没人喧哗。他们骑在马上，腰板挺的笔直，这是被鞭子抽出来的规矩。
无数大车夹在队伍中间，车轮碾碎了土块。车上堆满从中原带回的粮食、布匹，还有被绳子捆住的工匠和读书人，他们一个个面如土色，蜷缩在角落。
这支队伍戒备森严，不像回家的牧民。
阿史那·云骑在黑马上，眯着眼看前方。
远方的地平线上，几缕黑烟冲向天空。那里是王庭，草原上唯一的工业区，烟柱来自日夜不息的炼铁炉。
“到了。”
阿史那·云低声说。
随着大军靠近，王庭的轮廓清晰了。
留守的部落首领和长老们早已等在外面迎接。他们穿着最好的皮裘，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但眼神却不自觉的往后面的车上瞟。
那车辙压得很深，一看就装满了东西。
“恭迎汗王凯旋。”
“汗王神威，横扫南方。”
欢呼声和牛羊的叫声混杂在一起，冲淡了队伍先前死寂的气氛。
阿史那·云没有下马，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些人。他的目光扫过那些贪婪的眼神。
“进帐。”
只有两个字。
巨大的王帐已经搭好。
这里比以前更大了，地上的羊毛地毯换成了从梁师都府库抢来的波斯织物，中间的虎皮王座也被抬高了几分，下面用青砖垒起台基，显得格外威严。
阿史那·云大步走进去，径直坐在王座上，身上的铠甲发出一声脆响。
萨尔娜按着刀柄站在左侧，身上的血气还没散尽。完颜娄室像座铁塔一样站在右边。
帐篷里很快挤满了人。
那些留守的长老、小部落的头人都挤了进来。他们看看阿史那·云，又看看帐外堆成山的物资，心思都活络起来。
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先走了出来，他是乞颜部的老族长，资格老，在王庭说话有点分量。
“汗王。”
老头抚胸行礼，满脸堆笑。
“您这次带回来的东西可真不少。我看那大车都快把地压塌了。咱们留守王庭的兄弟，这几个月帮您看着家，放着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他一开口，后面的人立马跟着附和。
“是啊汗王，我们部落的人虽然没去，但心是跟您在一起的。”
“按草原的老规矩，战利品是不是该分了？我们要的不多，那几车盐和铁器，分我们三成也好。”
“还有那些女人和工匠，赏我们几个？我帐篷里正好缺人。”
声音越来越吵，王帐瞬间变得像菜市场。
这就是草原的传统。仗一起打，东西大家分。在他们眼里，阿史那·云虽然是汗王，但也只是个大头领，既然大家拥护你，你就得给大家分肉吃。
阿史那·云靠在椅背上，手里把玩着一把镶满宝石的匕首。
他听着下面的吵闹，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偶尔几不可察的点点头。
“想要封赏？”
阿史那·云的声音不大，却压过了所有人的声音。
帐篷里安静了一下。
“想，当然想。”乞颜部老族长搓着手，“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嘛。”
“可以。”
阿史那·云笑了。
“大家都辛苦了，是要赏。不过……”
他话锋一转，身体微微前倾，手里的匕首猛的插在面前的桌案上。
笃！
一声闷响。
“现在的草原，该换个规矩了。”
老族长愣了一下：“汗王这是什么意思？不想分给我们？”
“分，当然分。”阿史那·云指了指外面，“不过以后没有部落了。我要的是兵，是听话的民，不是一群只会伸手要东西的家伙。”
“谁想要东西，就拿命来换。至于以前那种坐地分赃的规矩……”
阿史那·云摇了摇头，“过时了。”
老族长的脸色沉了下来：“汗王，这不合规矩。没有我们这些部落撑着，您的王位也坐不稳。您这么独吞，怕是寒了大家的心。”
“寒心？”
阿史那·云挑了挑眉。
“看来你们没听懂。”
他侧过头，看了一眼旁边的萨尔娜。
“想拿赏赐的，现在开口。”
几个等不及的头人刚想往前凑，嘴里的我字还没说出口。
锵！
一道寒光在昏暗的帐篷里闪过。
没人看清萨尔娜是怎么拔刀的，只看到一道残影。
噗嗤。
最前面叫的最凶的那个头人，脑袋飞了起来，热血喷了旁边老族长一脸。
接着，萨尔娜没有停手，身影如电般冲入人群，手里的弯刀上下翻飞。
惨叫声刚响起就立刻停止。
短短几个呼吸。
地上多了五六具尸体，全都是刚才叫着要分东西、要女人的头领。
血腥味瞬间充满了整个王帐。
老族长抹了把脸上的血，浑身抖得像筛糠，一屁股坐在地上，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响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剩下的人两腿一软，扑通通跪倒一片，额头死死贴着染血的地毯，连呼吸都停了。
萨尔娜甩了甩刀上的血珠，面无表情的收刀入鞘，重新站回阿史那·云身边，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下次别这么血腥，地毯很难洗。”
阿史那·云掏出手帕，擦了擦手背上溅到的一滴血，语气平淡的像在讨论天气。
他看向下面跪着的人。
“现在，还有谁想要按老规矩办事的？”
帐中一片死寂，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哭泣声。
“很好。”
阿史那·云点了点头。
“既然都没意见，那就按我的规矩来。”
他转过头，看向一直站在角落、面色平静的纥石烈良弼。
“良弼。”
“臣在。”
纥石烈良弼上前一步，看都没看地上的尸体，靴子直接踩过一滩血。
“这地方太乱，以前的日子不能再过了。”阿史那·云指着帐外，“我需要一个真正的管理班底。那些带回来的读书人、工匠，都交给你。”
“把他们安排到草原各处去。”
“把我们的猛安谋克制，推行到所有地方。不管他是哪个部落的，不管他祖宗是谁，全部打散。谁敢拦，就让萨尔娜去跟他讲道理。”
纥石烈良弼拱手：“臣明白。那些读书人是治世的种子，臣会将他们分派到各处，建立户籍，清丈草场。从此以后，草原上只有汗王的子民，没有什么乞颜部、塔塔部。”
“还有。”
阿史那·云接着说，“工匠那边你亲自盯着。铁矿的开采要加快。我不仅要刀剑，还要能轰塌城墙的东西。把炼铁炉的数量给我翻倍，日夜不停的烧。”
“我们要建一座城，一座用铁和火堆出来的城。”
“遵命。”纥石烈良弼的眼中一亮。在一张白纸上画画，比在旧房子上修补痛快多了。
安排完内政，阿史那·云的目光移向右侧。
“娄室。”
完颜娄室上前一步，甲片碰撞的声音让地上跪着的人又是一抖。
“草原上还有些不听话的。”
阿史那·云的手指在桌案上轻轻敲着。
“有些部落还在看，有些还在想以前颉利可汗的日子，这不行。”
“你带着人去，让他们都听话。”
阿史那·云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寒意。
“愿意听话的，编入猛安谋克，给他们活路。不愿意听话的，高过车轮的男人，一个不留。”
“执行我们的命令，接受我们的管理。我要这片草原上，连风吹的方向，都得是我说了算。”
完颜娄室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那道蜈蚣似的伤疤显得更加吓人。
“汗王放心。俺的鞭子和刀，擅长教人听话。不出一个月，这草原上就不会再有第二种声音。”
“去吧。”
阿史那·云挥了挥手。
众人退去，尸体也被拖走。
王帐里只剩下阿史那·云一个人。
他站起身，走到挂在架子上的巨幅羊皮地图前。
地图上，那个庞大的帝国盘踞在中原大地上。
虽然这次他在朔方和渭水占了便宜，但他心里清楚，那是因为李世民刚当皇帝，位置还没坐稳。
一旦让那个皇帝腾出手来，整合了大唐的力量……
阿史那·云的手指在长安的位置上重重按了一下。
“李世民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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