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悲哀

“啊！”

　　秦帝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双目瞬间赤红，瞪着李由，似乎想跟李由拼命。

　　“陛下，你别生气嘛，气大伤身。”

　　李由的声音轻柔，带着一丝关切，但听在秦帝耳中，却比魔鬼的低语还要刺耳。

　　秦帝粗重地喘息着，胸膛剧烈起伏，他死死地瞪着李由，眼中的恨意仿佛要化为实质。

　　他缓缓转过头，目光扫过空旷得能听到回声的巨大府库，原本琳琅满目的景象，此刻只剩下满目疮痍。

　　大秦皇朝数万年的积累……

　　他慢慢地闭上了眼睛，两行浑浊的泪水，从眼角滑落。

　　再睁开时，眼中那滔天的怒火已经熄灭，只剩下死寂的灰烬。

　　“我不生气……”他用一种近乎梦呓般的声音，喃喃地重复着，“我不生气，我一点都不生气，我真的一点都不生气。”

　　仿佛是在说服李由，又像是在催眠自己，阻止自己再次被活活气死。

　　看到他这副模样，李由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就对了嘛，我们之间又没什么深仇大恨，何必弄得这么剑拔弩张呢？”

　　他一副“我们是朋友”的语气，然后话锋一转，好奇地问道：“对了，秦帝陛下，我就是随便问问，像这样规模的府库，在大秦境内，应该不止这一个吧？”

　　“比如，在哪个重要的边关要塞，或者哪个秘密的龙脉节点，是不是还藏着几个分库？”

　　李由的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求知欲。

　　秦帝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缓缓地，一寸一寸地，将头扭了回来，难以置信地看着李由。

　　他的嘴巴微微张开，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脖子。

　　分库？

　　他还想要分库？！

　　他怎么这么无耻啊！

　　这一刻，秦帝想掐死李由的心都有了。

　　这个男人，不是人，他是个彻头彻尾的魔鬼！是一个贪婪到没有尽头的深渊！

　　他看着李由那张真诚探寻的脸，忽然很想笑。

　　他确实也笑了出来。

　　“呵呵……呵呵呵……”

　　笑声嘶哑、干涩，比哭声还要难听，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与自嘲。

　　“没了……”

　　他摇着头，眼神空洞地看着上方，那曾镶嵌着无数夜明珠，如今却光秃秃的穹顶。

　　“真的没了……一个分库都没了……”

　　“哦，这样啊。”

　　李由脸上露出了毫不掩饰的失望之色，他站起身，拍了拍衣袍上不存在的灰尘。

　　“啧，真穷。”

　　“噗！”

　　听到这三个字，刚刚缓过一口气的秦帝，只觉得喉头一甜，又是一小口逆血喷了出来。

　　李由摸着下巴思索了片刻，然后眼睛又是一亮。

　　“既然没有别的府库了，那也行吧。”

　　他一副退而求其次的语气，对秦帝说道：“那就带我们去你的灵药园看看吧。”

　　灵药园？

　　秦帝愣住了。

　　他下意识地反驳道：“灵药……你刚才在府库里面，不是已经把……把整个灵药园都给搬走了吗？连土都没剩下！”

　　那可是他耗费了无数资源，从各地移植过来的珍稀灵药，其中不乏万年级别的宝药！

　　李由闻言，露出了一个“你在说什么傻话”的表情。

　　“哦，你说府库里那个小花园啊。”

　　他浑不在意地挥了挥手：“那点东西，怎么能够呢？我这个人修炼，比较耗费资源。”

　　他看着秦帝，理直气壮地说道：“我觉得还不够。”

　　不够？

　　还不够？！

　　你他娘的把地皮都刮走了，还说不够？！

　　秦帝只觉得一股邪火“蹭”的一下，从丹田烧到了天灵盖，让他浑身都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伸出手指着李由，嘴唇哆嗦着，整张脸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扭曲变形。

　　“你！你……你欺人太甚！”

　　这句话，几乎是从他的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的。

　　黄烟婵冷冷地道：“成王败寇。”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像四座无形的大山，轰然压在了秦帝的脊梁上。

　　他浑身一震。

　　是啊……

　　成王败寇。

　　自古以来，便是如此。

　　胜利者，有权拿走一切。

　　这是世界的法则，是修士之间最残酷也最真实的真理。

　　秦帝伸出的手指，无力地垂了下去。

　　他全身的骨头，仿佛都在这一刻被抽走了。

　　整个人，像一滩烂泥一样，瘫在地上。

　　他看着李由那副“我很有道理”的表情，又看了看黄烟婵那张冷若冰霜的绝世容颜。

　　一股极致的悲哀涌上心头。

　　“呵……呵……”

　　他发出了两声意义不明的干笑，声音中再也没有了愤怒，只剩下麻木和颓丧。

　　“好……”

　　一个字，仿佛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我带你们去……”

　　他挣扎着，从冰冷的地面上爬了起来，那身原本象征着无上权力的龙袍，此刻满是灰尘和血迹，显得狼狈而不堪。

　　他没有整理，也没有去看李由和黄烟婵，只是像一具行尸走肉般，迈开沉重的脚步，朝着府库外走去。

　　他的背影，佝偻而萧索。

　　秦帝每一步都走得很慢，很沉，仿佛脚下拖着的不是自己的身体。

　　李由和黄烟婵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像是两个闲庭信步的游客。

　　“啧，这柱子用的还是诡木制作，真奢侈。”

　　“那边的壁画……画的是什么上古神兽吗？画得真丑。”

　　这些话，像一根根无形的针，刺在前方秦帝的后心上。

　　穿过重重宫阙，绕过几处已经化为废墟的殿宇，秦帝最终在一面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山壁前停下了脚步。

　　他在石壁上摸索了片刻，然后咬破指尖，将一滴暗金色的血液按在了一个不起眼的凹槽里。

　　嗡！

　　石壁上光华流转，无数玄奥的符文亮起又隐去，坚硬的岩石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露出一个深邃的门户。

　　一股浓郁到几乎化为实质的灵气，夹杂着沁人心脾的药香，从门户中喷薄而出。

　　仅仅是闻上一口，就让人觉得神清气爽，四肢百骸都舒坦了许多。

　　“这里……就是灵药园。”

　　秦帝的声音沙哑干涩。

　　他侧过身，对着李由和黄烟婵说道：“你们进去吧，我就不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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