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日方的试探安排

明诚的声音打破了僵局，也抽离了依萍所有的神思。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身体后靠，与明楼拉开了那令人窒息的距离。

明楼维持着前倾的姿势片刻，才缓缓坐直身体。他没有回头，只对着门口应了一声：“进来。”

明诚推门而入，他先是看了一眼依萍，然后才将目光转向明楼，尽量让自己的汇报听起来公事公办。

“苏州那边的人扑了个空，郭骑云不在苏州。按照我们之前留下的暗号，他应该已经把苏州那边能够威胁到他身份的事情全部处理好了。”

“扑空了？”明楼端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神态看不出什么波澜，“汪曼春该气疯了。”

“岂止是气疯了。”明诚递上一份电报译文，“她的人在苏州一无所获，反而惊动了当地的日本宪兵队。南田洋子对她大发雷霆，认为她办事不力，惊扰了日本人不说，还让军统的特工提前得到了消息，导致线索中断。而且，樱花号事件至今没有一个明确的交代，日本方面已经失去了耐心。”

明楼接过电报，快速扫了一眼，手指在纸张边缘轻轻摩挲。

“所以，南田洋子打算换人了？”

“是。”明诚的回答简洁有力，“她刚刚下了命令，以大哥你为主导，再加上梁仲春，共同接手樱花号爆炸案的后续调查。”

这个消息让依萍的心头一紧。

明楼和梁仲春？

南田洋子这一手，玩得不可谓不高明。让明楼去查，既是利用他的能力，也是一种试探。而加上一个梁仲春，贪财好利，胆小怕事，却又在某些方面嗅觉灵敏，既能起到监督的作用，又能成为随时可以推出去顶罪的替罪羊。

“她还真是看得起我。”明楼把电报随手放在桌上，口吻听不出喜怒。

“不过……”明诚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南田洋子那边的人和我透露了一个消息，她认为你和大嫂，在这个时间点双双遇刺，而樱花号的主谋迟迟抓不到，时间上太过巧合。她怀疑，这是军统在故意制造混乱，转移视线。”

这话的潜台词，已经非常露骨了。

南田洋子的怀疑，已经从一个模糊的方向，渐渐聚焦到了明楼的身上。特高课对于明楼身份的怀疑，一直存在，让他查案，更像是在他脖子上套了一根绳索，只要他稍有异动，南田随时可以收紧。

房间里的气氛瞬间变得凝重。

依萍看向明楼，他却仿佛没听出其中的凶险，反而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装袖口。

“正好，省得我再找借口了。”他转向依萍，“苏州的祭祖取消，你继续在家里养伤，看书。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出门。”

他的指令不带一丝商量的余地。

“我……”依萍想说点什么，却被明楼一个眼神制止了。

“阿诚，备车，去76号。”

“是，大哥。”

明楼没有再看依萍一眼，径直走了出去。明诚对他点点头，也跟了出去，顺手带上了房门。

门被关上的那一刻，房间里恢复了安静。

依萍独自坐在书桌前，看着桌上那本摊开的德文书，和他刚刚喝过的那杯还带着余温的咖啡，脑子里一片混乱。

刚才那场名为“经济学”的交锋，那些关于“投资”与“回报”的隐晦暗示，还有他那几乎要将人吞噬的眼神，都随着明诚的闯入而戛然而止。

留下的，只有更加深重的谜团和一颗不受控制狂跳的心。

她伸手抚上自己的唇，那里仿佛还残留着他指尖擦过的触感，酥麻滚烫。

而此刻，76号，审讯室。

刺鼻的血腥味和消毒水的味道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梁仲春站在一旁，用手帕捂着口鼻，看着地上那几个被打得不成人形的安保人员，脸上满是嫌恶。

汪曼春站在审讯室中央，一身劲装，手里把玩着一根带血的皮鞭。她一夜未睡，眼底带着血丝，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暴戾的疯狂。

“说！你们到底是谁的人？你们都给谁通风报信，是谁让你们在樱花号出行这么重要的关头，在安检这么重要的事情上放水的？”

地上的人只剩下微弱的呻吟，根本无法回答。

“一群废物！”汪曼春狠狠一脚踹在其中一人身上，那人闷哼一声，彻底没了动静。

就在这时，审讯室的铁门被推开。

明楼和明诚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

明楼穿着一身笔挺的深色西装，皮鞋擦得锃亮，踩在肮脏的地面上，却纤尘不染。他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室内的惨状，便将目光落在了汪曼春身上。

“曼春，一大早就这么大火气。”

汪曼春看到明楼，先是一愣，随即那股疯狂的戾气便化作了满腔的委屈和不甘。

“师哥，你来了。”她扔掉皮鞭，快步走到他面前，“你看看，这些人嘴硬得很，我审了一天一夜，什么都没问出来。好不容易得到关于郭骑云的消息，但是现在线索全断了。”

“我听说了。”明楼的反应很平淡，“南田课长已经把案子交给我和梁处长了。”

汪曼春的身体僵住了。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明楼，又看了看旁边幸灾乐祸的梁仲春。

“交给你和……他？”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屈辱，“师哥，这是我的案子！我只差一点点就能抓到人了！”

“但你还是让他跑了，不是吗？”明楼的话很直接，也很伤人。

“那是因为有人走漏了风声！”汪曼春激动地辩解，“我们76号内部，一定有内鬼！”

“所以你就把所有可能的人都抓来用刑？”明楼指了指地上那些半死不活的人，“这就是你的办案方式？屈打成招，然后随便找一个当替罪羊，去给南田课长交差？”

“我……”汪曼春被他说得哑口无言。

“够了。”明楼的口吻带着一丝疲惫，“你累了，曼春。这个案子，你不要再插手了。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这已经不是商量，而是命令。

以他新政府财经顾问和特务委员会副主任的身份，他完全有这个权力。

汪曼春的指甲深深陷进肉里，她不甘心，她不服气。凭什么她辛苦查了这么久，最后却要被梁仲春摘了果子？再这样下去，她在76号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梁处长，”明楼不再理会她，转向梁仲春，“把这些人都送到医院去，别死了。另外，把樱花号沿线安保的所有人员档案，全部送到我办公室。”

“哎，好嘞，明长官！”梁仲春立刻点头哈腰地应下，得意地瞥了汪曼春一眼，指挥着手下开始抬人。

审讯室里很快只剩下明楼、明诚和汪曼春三个人。

汪曼春死死地盯着明楼，眼睛里燃烧着嫉妒和愤怒的火焰。

“师哥，你是不是也怀疑我？”她突然开口，“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没有能力查这个案子？”

“我只是觉得，你最近太情绪化了。”明楼看着她，说出的话却让汪曼春如坠冰窟。

“曼春，我认识的你不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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