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氤氲的茶气里的告别

南疆初冬的正午，莎车老街上。

苏小梨穿着一件长及膝盖的白色羊绒大衣，那是一种非常纯净、没有一丝杂色的白，在如此强烈的阳光下，自带一层柔和的光晕。

她走在宽敞的步行街上，步子不疾不徐，白色的衣摆随着她的走动，在腿边轻轻摇曳，深色的牛仔裤和一双质感厚实的棕色踝靴从大衣下露出。

大衣领子微微立起，恰到好处地承托着她小巧的下颌和脸颊。

空气里搅拌着干燥的尘土味、烤馕热腾腾的麦香、烤羊肉串油脂滋啦作响的焦香，还有不知哪家铺子飘出的孜然和小茴香的混合辛香，浓烈而独特。

街巷间穿梭着裹着深色头巾的妇女、身着长袍的男人，各种声音——摩托车的突突声、小贩悠长的叫卖声、维语的交谈声、铁器碰撞的叮当声......

一路上，她心潮澎湃，今天特意打扮了一番。

那天去沙漠玩儿，她随意穿了件红色冲锋衣，都没好好打扮一下。谁知道她能碰见他！

苏小梨走进老茶馆的时候，茶馆人不多，几个维族老人坐在一侧长桌前，坐了两排，小声地说着，她听不懂的维语。

江雨浓已经坐在窗前的长条桌前等她，这个位置是她昨天坐过的，她就是坐在这里拒绝了王景瑜。

所不同的是，他们面对面。

暖光透过玻璃窗漫过来，落在他身上，衬得身形挺拔又带几分松弛感。

他内穿一件纯白色毛衣，外搭的黑色西装版型利落挺括，肩线清晰分明，将他的身形勾勒得匀称修长，面料质感上乘，衣角自然垂落，带着不经意的精致。

他眉眼清俊，目光沉静又带着几分悠远，鼻梁高挺笔直，唇线清晰分明，下颌线流畅利落，整张脸轮廓在光影里显得立体又柔和。

这张脸真是帅气至极，让她怎么能不爱他。如果让胡杨卓远那些老师看看眼前这个男人，他们就知道什么叫帅了，就不夸那个老幼中青都喜欢的江主任了。

苏小梨一副花痴的模样。

江雨浓被她盯得有点不好意思，他低下头，有点腼腆羞涩，他说：“一刀——”

不等他说完，苏小梨急了，说道：“我不叫一刀，好吧，我现在就把微信名字改了。”

她就讨厌他称呼她一刀，哪怕称呼温柔也好。

温柔一刀，好好一个网名被他叫得稀碎还不说，还叫成了一个不吉利的一刀，一刀那就是两断，她不想跟他一刀两断，她想跟他长长久久。

“那你让我叫你什么？我又不知道你的姓名——”

“我把微信名字改了，我不喜欢你叫我一刀——”

江雨浓点开温柔一刀的头像，微信名字变成了：苏家小梨。

“我叫苏小梨，你叫我小梨吧！”

“苏小梨——”江雨浓吃了一惊！

她就是苏小梨？？？他亲自点将，总是好奇想见一见的女孩子，原来，他们早就有缘相遇，还不止一次。

她还跟他表白......

顿时，江雨浓觉得造化弄人，这个温柔一刀，竟然是苏小梨。

虽然，他跟苏小梨也没有什么关系，可是，目前看，自从她到了新疆，他们一直有关联，一直有各种斩不断理还乱的联系。

他抬眼，仔细看身前这个女孩子，他好似从来没有认真看过她。

苏小梨，她相貌清秀得出挑，又是美女又有气质，腹有诗书气自华的读书人气质，现在女孩子身上这样的气质不多了。

她身材纤细，声音也很好听，皮肤白皙细腻，睫毛很长。她的相貌不是网红明星脸，比明星脸好看，耐看，越看越好看。

她跟他表白的时候，他怎么没发现她的好看呢！

不知道为什么，当他得知她就是苏小梨的那一刻，忽然对她产生无限好感。

怎么回事儿？就因为她是苏小梨。苏小梨跟他有什么关系？

“喂，你愣着看我干嘛？”苏小梨问道。“怎么平白无故的，请我喝茶？”

“小梨，这个名字好听，比温柔一刀那个名字好听多了。”他有一搭没一搭的。

他的指尖随意搭在桌沿上，手腕从西装袖口露出一小截，白色毛衣的边角若隐若现，黑白撞色简洁大气，与茶馆里氤氲的茶气、窗外充满异域风情的莎车街景相融。

苏小梨发觉她完全被这男人吸引了，无法自拔。

两只粗陶茶碗里的砖茶金红透亮，却早已失了腾腾的热气。

江雨浓忽然有点淡淡的惆怅，他明天就离开莎车，今天才知道，她就是苏小梨。

江雨浓的声音很平稳，甚至带着他一贯的温和，字句却像砸在玉上冷硬的小石子：“小梨，我明天的飞机回乌鲁木齐。”

他说话时，目光落在茶碗上漂浮的一片小小茶叶上，并没有立刻去看苏小梨的反应。

桌上的沉默陡然变得沉重，空气凝滞。

店角维族老人低声说笑的声音、铜壶在炉火上细微的嘶鸣，此刻都变得异常遥远。

苏小梨感觉一阵尖锐的、被刺穿的凉意猝不及防地从心口炸开，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连呼吸都滞涩了一下。

她知道这迟早要来，从他清楚地拒绝了她的心意起。

她以为自己准备好了接受这个结果，接受他最终要离开莎车的事实。

可当“明天”两个字从他口中如此平淡地说出来，那股强烈的酸涩和空茫还是瞬间淹没了她。

苏小梨感到喉咙瞬间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又热又胀，几乎要窒息。

她连忙低下头，装作要整理腿上并不存在的褶皱，用这个短暂的动作来掩饰瞬间要涌上眼底的湿意和几乎控制不住颤抖的肩线。

她的视野里，只有他那双骨节分明、握着粗糙陶碗的手。

她知道抬头就能看到他的脸，那张印在她心底，马上就离别的脸。可她不敢。怕一看，那强撑的平静就会彻底破碎。

苏小梨深吸了一口气，她努力把那股翻腾的难受压下去，硬生生将它咽回肚子里。

然后，她缓缓地抬起视线，只是目光停在他茶碗的边缘，而不是直视他的眼睛。

“明天......就走啊？”她开口，声音比想象中干涩许多，带着一丝竭力压抑的沙哑，但幸好没有破音。

“嗯。”江雨浓终于抬起眼，看向她。

他的眼神里有清晰的平静，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歉意，这种平静已然就是翻篇的决断，更像一把钝刀子。

苏小梨拿起自己那碗已经温凉的茶，并不喝，只是轻轻转着粗粝的碗壁。

“我......”她再次开口，声音很低，连带着自己都唾弃的软弱和挽留的意味，“我会有点......舍不得你走的。”这句话几乎耗尽了她最后的伪装能量。

她飞快地眨了一下眼睛，将瞬间的酸涩逼退了回去，视线重新落回碗中金红的茶汤。

阳光正好斜斜打在茶汤表面，反射出一片刺眼的、跳跃的光斑。

她的肩膀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像在抵抗某种无形的压力。然后，她用一种几乎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道：“不过......不管你在哪里，都要好好的。”这句话轻飘飘的，落在桌面上，更像是对自己的一个交代。

炉火微微噼啪了一下，她柔软的白色羊绒大衣，在略显暗淡的店堂光影里，此刻更像是包裹着一份沉重的、无处安放的告别。

店外喧嚣鼎沸，与她身边这片凝固了的不舍与离愁，割裂成两个毫不相干的世界。

“你也是，在莎车好好扎根。”江雨浓的声音回应道，温和依旧。

他为什么这样说，他希望他亲自点将的人在新疆扎根，在胡杨卓远扎根。

此刻，苏小梨压根没理解他的话。

此刻，她想告诉他，三年，三年后，她肯定要考走的。这里太让人伤心了，因为对面这个男人，她很伤心。

她人生第一次体验到爱一个人，体验到失恋，体验到离别。

她跟郝帅分手都没这么难过。

苏小梨终是没有控制住，整个人崩塌了，她坐在他跟前，抽噎着，告诉他有什么用呢！她什么都不想说了。

江雨浓递过来一块纸巾：“人生何处不相逢呢，说不定哪一天又相聚了。后会有期的。”

苏小梨紧紧地握着手心里的陶碗，那温凉的触感透过皮肤传来，清晰地提醒着她：这就是结束的凉意。

这时，苏小梨的手机振铃响起，她抽噎着接起电话。

“苏老师，不好了，出大事儿了——”


　　(https://www.yourenxs.cc/chapter/5434304/41447810.html)


1秒记住游人小说网：www.yourenxs.cc。手机版阅读网址：m.yourenx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