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照不亮的地方
下到一半时,何文静突然停下,指着远处:“你看。”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远处的公路上,有几辆车在行驶,车灯很亮,速度很快。
“是张锋的人吗?”我问。
“不知道。”何文静说,“但这个时候在这种地方出现的车,肯定不寻常。”
我们加快脚步。必须赶在那些人之前到达垃圾处理厂。
下到山脚,穿过一片荒地,我们走上一条土路。路很窄,两边是农田,这个季节田里空着,只有枯黄的秸秆。
走了大概半个小时,何文静突然拉住我,指着前方:“到了。”
前方不远处,是一个废弃的垃圾处理厂。厂房很大,但很破旧,围墙倒塌了一半,里面黑漆漆的,没有灯光。
“东西在哪儿?”我问。
“主厂房,二楼办公室。”何文静说,“但我得提醒你,那里可能有人守着。”
“你丈夫安排的?”
“不是。”何文静摇头,“是我哥哥。他死前告诉我,他安排了人在那里保护东西,但没说是谁。”
我们小心翼翼地靠近工厂。围墙的缺口很大,可以直接进去。院子里堆着一些废弃的机器和垃圾,空气中弥漫着腐臭味。
主厂房的门是铁皮的,虚掩着。我们推门进去,里面一片漆黑,只有月光从破碎的窗户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厂房很大,很空旷,中间有一些废弃的生产线设备,上面落满了灰尘。角落里堆着一些麻袋,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楼梯在那边。”何文静指着角落。
我们向楼梯走去。楼梯是铁质的,锈得很严重,踩上去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在寂静的厂房里格外刺耳。
上到二楼,是一条走廊,两边有几个房间,门都关着。何文静走到第三个房间门口,门上写着“厂长办公室”。
她试着推门,门锁着。
“钥匙呢?”我问。
“在我这儿。”何文静掏出另一把钥匙,插斤锁孔。
门开了。
办公室里很乱,文件散落一地,桌椅东倒西歪,像是被人翻过。窗户破了,夜风吹进来,吹得桌上的纸张哗哗作响。
何文静走到一个文件柜前,柜子已经空了。她又检查了办公桌的抽屉,也都是空的。
“东西不见了。”她说,声音里带着绝望。
“会不会是你哥哥提前拿走了?”我问。
“不可能。”何文静摇头,“他让我来这里取,说明东西还在这里。除非……”
她突然停下,眼睛盯着办公桌后面的墙壁。那里挂着一幅画,画的是山水,很普通,但挂得有点歪。
何文静走过去,把画取下来。画后面的墙上,有一个小保险箱,嵌在墙里。
“在这里。”她松了口气。
她蹲下来,开始拨保险箱的密码。我站在门口,警惕地看着走廊。太安静了,安静得不对劲。
如果何文斌安排了人在这里保护,为什么我们进来时没有遇到?如果东西很重要,为什么这里没有任何守卫?
除非……守卫已经死了,或者,守卫就是拿走东西的人。
“何文静,”我压低声音,“快点。”
“马上。”何文静的手指在密码盘上快速转动。
咔哒一声,保险箱开了。
里面是一个牛皮纸文件袋,鼓鼓囊囊的,看起来很厚。
何文静拿出文件袋,打开,从里面抽出一叠文件。她快速翻看,脸色越来越苍白。
“这是什么?”我问。
“交易记录。”何文静的声音在颤抖,“我丈夫和名单上那些人的交易记录,时间、地点、金额、经手人……全在这里。还有……还有一份新的名单。”
“新的名单?”
“不是二十三个人,是三十七个。”何文静抬起头,看着我,“我丈夫不只帮那些人洗钱,他还记录了所有参与的人,包括一些……我们以为已经死了的人。”
她把文件递给我。我接过,用手电筒照着看。文件很厚,有上百页,每一页都是密密麻麻的数据和名字。最后几页,是一个名单,三十七个名字,其中一些我认识——有几个是已经“落网”的人,有几个是传闻中已经“死亡”的人。
但最让我震惊的,是名单上的最后一个名字。
张锋。
特警支队队长张锋,名字赫然在列,后面标注着:“2005年至今,经手十二次交易,代号‘夜枭’。”
我抬起头,看着何文静:“这是真的?”
“我丈夫不会骗我。”何文静说,“而且,他死前说过,名单上的人,有些就在我们身边,是我们最想不到的人。”
走廊里传来脚步声。
很轻,但越来越近。
我把文件塞回文件袋,塞进外套里。何文静也站起来,手里握着匕首。
脚步声停在了办公室门口。
门被推开了。
手电筒的光照进来,刺得我们睁不开眼。
“何文静,”一个男人的声音说,“把东西交出来。”
是张锋。
他站在门口,手里拿着枪,身后还站着两个人,也都拿着枪。
何文静把我挡在身后,面对着张锋:“你果然来了。”
“我当然会来。”张锋走进来,手电筒的光扫过我们,“我监视了你三天,就等着你来取东西。你以为你能逃得掉?”
“我哥哥是你杀的吗?”何文静问。
张锋沉默了几秒,然后说:“不是。但我知道是谁杀的。”
“谁?”
“不重要。”张锋说,“重要的是,你手里的东西,不能落到别人手里。交出来,我可以让你走。”
“你觉得我会信你吗?”何文静冷笑,“名单上有你的名字,张锋。你是他们的人。”
张锋的脸色变了:“名单?什么名单?”
“你不知道?”何文静看着我,我从外套里拿出文件袋。
张锋看到文件袋,眼睛瞪大了:“那是……”
“你父亲是怎么死的,你还记得吗?”何文静突然说,“张建国,死在杜天海的工地上。那不是意外,是灭口。因为你父亲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杜天海和你母亲的交易。”
张锋的手抖了一下,枪口微微下垂:“你说什么?”
“你母亲王秀珍,当年为了养活你,接受了杜天海的‘补偿’。”何文静的声音很冷,“那不是普通的赔偿金,那是封口费。而你,张锋,你长大后知道了真相,但你选择了加入他们,而不是揭发他们。因为你母亲还在他们手里,因为你想要复仇,但更想要权力。”
“你胡说!”张锋吼道,但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我有证据。”何文静从文件袋里抽出一张纸,扔在地上,“这是你母亲的银行流水,二十五年来,每个月都有一笔钱从海外账户转入。汇款人,杜志远。”
张锋捡起那张纸,手电筒的光照在上面。他的脸在光影中扭曲,像是看到了最可怕的东西。
“不……”他喃喃道,“不可能……”
“你一直以为你在利用他们,为他们做事,换取情报,好有一天能一网打尽。”何文静说,“但你知道吗?他们早就知道你的身份,早就把你母亲控制在手里。你才是被利用的那个,张锋。你才是棋子。”
张锋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他身后的两个人对视了一眼,似乎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走廊里又传来脚步声,这次更多,更杂乱。
“里面的人听着,我们是警察!放下武器,举起手来!”
是陈雪的声音。
她终于来了。
张锋猛地转身,枪口对准门口。但他犹豫了,手指在扳机上颤抖。
陈雪出现在门口,她穿着防弹衣,手里拿着枪,身后是几个全副武装的警察。
“张队,”陈雪说,“把枪放下。”
张锋看着她,又看看我们,再看看手里的文件。他的表情很复杂,有愤怒,有痛苦,有绝望。
“陈雪,”他说,“你不懂。”
“我懂。”陈雪说,“我都知道了。何文强联系了我,他告诉了我一切。张锋,放下枪,我们还可以谈。”
“谈什么?”张锋苦笑,“谈我怎么被我母亲骗了二十五年?谈我怎么成了杀父仇人的帮凶?谈我怎么……怎么成了自己最恨的那种人?”
他的手在抖,枪口在晃。
“张锋,”我开口,“你父亲不是意外死的,但也不是你母亲害的。是杜天海,是名单上那些人。你母亲只是受害者,和你一样。”
张锋看着我,眼神空洞。
“把枪放下。”陈雪又向前走了一步,“事情还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你帮我们,我们可以帮你母亲。”
长时间的沉默。办公室里只有沉重的呼吸声,和远处隐约的警笛声——更多的警察正在赶来。
终于,张锋的手松开了。枪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身后的两个人也放下了枪。
陈雪示意警察上前,给张锋戴上手铐。张锋没有反抗,他低着头,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我母亲……”他说,“保护好她。”
“我会的。”陈雪说。
张锋被带走了。经过我身边时,他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很复杂,像是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说。
陈雪走过来,看着我:“你没事吧?”
“没事。”我把文件袋递给她,“这是何文静从保险箱里取出来的。”
陈雪接过文件袋,快速翻看了一下,脸色变得凝重。
“三十七个人……”她喃喃道,“比我们想的更多。”
“接下来怎么办?”我问。
“先把何文静保护起来。”陈雪说,“然后,根据这份名单,一个一个查。但这次,我们要更小心。”
何文静走过来,看着陈雪:“我哥哥的仇,能报吗?”
“能。”陈雪握住她的手,“我保证。”
我们离开垃圾处理厂时,天已经快亮了。东方的天际线泛起鱼肚白,晨风吹散了夜晚的寒意。
陈雪安排人送何文静去安全屋,然后和我一起坐车回城。
车上,我们都没说话。我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色,脑子里还在回放今晚的一切——王秀珍的眼泪,何文静的绝望,张锋的崩溃。
还有那份名单,三十七个名字,像三十七个定时炸弹,埋在这个城市的各个角落。
“林枫,”陈雪突然开口,“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相信我,谢谢你帮我。”她转过头,看着我,“也谢谢你……还活着。”
我笑了笑:“你也是。”
车子驶进城市,街道上已经有早起的环卫工人在工作,早餐摊开始出摊,新的一天开始了。
但我知道,有些事情永远不会真正结束。
名单还在,秘密还在,仇恨还在。
而我们,还要继续走下去。
陈雪的手机响了,她接起来,听了一会儿,脸色变得严肃。
“好,我知道了。”她挂掉电话,看着我,“又出事了。”
“什么事?”
“名单上的第三个人,”陈雪说,“今天凌晨被发现死在家中,初步判断是他杀。”
第三个了。何文斌,何文静差点,现在又一个。
“游戏还没结束。”我说。
“不,”陈雪看着前方,“游戏升级了。”
车子继续行驶,驶向警局,驶向新的战斗。
天亮了。
但有些黑暗,太阳也照不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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