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刁难1
普通病区内，看到医护人员频繁的消毒、匆忙的脚步，看到同伴被迅速转移隔离。
关于“恶疾”、“烂肉病”的流言，不可避免地悄悄蔓延，引来了一阵恐慌和不安。
这时，张大山拖着自己空荡荡的袖管，对着几个交头接耳、面露忧色的年轻士兵嚷道：“都瞎寻思啥呢？瞅你们那点出息！一个个蔫头耷脑的！”
张大山晃了晃自己空荡荡的右袖管，主动用他那敞亮的嗓门，毫不避讳地大声说道：
“啥瘟不瘟的？多大个事儿啊！瞅见俺这胳膊没？当初感染的时候，那才叫一个凶险！发烧烧得俺都差点见了阎王爷！
可不也是让杨医生、护士妹子她们，硬把俺从鬼门关拉回来了？疼不疼？那当然疼！可你们看我现在，不照样活蹦乱跳的？”
他用自己失去右臂、并成功战胜感染的亲身经历现身说法，鼓励着那些心生恐惧的士兵。
张大山凑近临床一位因为害怕而被单独隔开、正脸色发白的新兵面前，压低了些声音，却依旧能让附近的人听清：
“小兄弟，怕个球！咱们在前线枪林弹雨都没怕，还怕这点小病小痛？听哥一句劝，都别自个儿吓唬自个儿！
咱得相信医生护士！她们拼了命地在帮咱们，咱们得争气啊！让咱咋配合，咱就咋配合！该隔离隔离，该喝药喝药，别给她们添乱！
你们是不知道，那玛丽护士长，为了弄这个隔离区，把自己个儿的办公室都腾出来了！咱还有啥理由不听话？”
在他的带动和安抚下，这片病区躁动不安的人心慢慢稳定，秩序明显好转，大家更加配合医院的各项安排。
广慈外科在高度紧张的节奏中运转着，医护人员步履匆匆，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几乎是不眠不休地奔波在病区间。
隔离措施在高压下严格执行，感染蔓延的势头似乎被初步遏制。
然而，在这与病菌搏斗的主战场之外，另一场更为隐秘的“摩擦战”也悄然拉开了序幕。
佐藤一郎在被杜兰德严厉警告后，明显收敛了直接对抗的姿态。
但他内心的不满和怒火并未消散，反而转化为一种更隐蔽、更令人如鲠在喉的软性抵抗。他不再公然反对隔离政策，而是将规则本身化为武器。
佐藤开始表现得比医院更恪守规则。
所有行为，都严格遵循着“专业关切”、“维护伤员权益”和“遵守医院规定”的要求，让人难以直接指责。却又实实在在地消耗着医院的精力、物资和耐心。
佐藤开始对日军伤员所在的小病房，表现出超乎寻常的关怀。
他会带着副官，每日数次巡视，目光仔细扫过地面、窗台、床单…每一个角落。
他授意伤势较轻的日军伤员，不断向修女们抱怨：
“隔壁的声音太吵。”
“夜晚走廊的脚步声影响休息。”
“需要更安静的环境。”
哪怕隔壁可能只是正常的医护脚步声、或远处伤员的微弱呻吟。
这个时候，佐藤会站出来“代表士兵”，合情合理的向修女们要求：
“护士女士，恕我直言，如此嘈杂的环境，严重影响了帝国军人的休息，这不符合伤口愈合的最佳环境要求。
能否请你们采取措施，确保此处的绝对安静？”
但满足“更安静”，意味着需要不断协调其他区域，这无疑加剧了病区之间的隐形隔阂，也额外消耗了护士们安抚和调解的精力。
在护理细节上，佐藤一郎更是“关切备至”。
他会仔细检查换下来的旧敷料，然后提出质疑：
“根据我对伤口渗出情况的观察，我认为目前的换药频率不足以保持敷料干洁。为了预防感染，我建议增加换药次数，至少每日三次。”
即使是情况稳定的日军伤员，他也要求增加不必要的换药次数。
这些要求听起来都是为了伤员着想。
但每一次换药，都意味着消耗宝贵的纱布、敷料和消毒液，让本就捉襟见肘的物资储备雪上加霜。
而当护士表示物资紧张时，佐藤则会一脸惊讶和关切：
“难道广慈医院对不同的伤员，执行不同的护理标准吗？我只是在为我方伤员争取最基本的、符合医学规范的治疗条件。”
这话堵得修女们哑口无言。
佐藤甚至对病房的温度、通风、乃至午后阳光照射的角度，都提出了苛刻要求。
他总能找到“不合规范”之处，用语法严谨的法语，对负责的修女护士提出意见：
“护士小姐，请注意这里的通风。伤员需要更新鲜的空气，来促进伤口愈合，目前的空气流动似乎不够充分。”
而当护士试图开大窗户，他又会补充：“但请避免直接对流风，伤员身体虚弱，不能受寒。”
他一会儿认为病房过于阴冷，“不利于血液循环和伤口愈合”，要求增加取暖设备。但这在燃料紧张的租界几乎是奢望。
一会儿又觉得落日的光线“过于刺眼，影响伤员休息”。但这根本不是护士们能解决的问题。
其核心动机，无非是彰显“帝国军人”的特殊性，并发泄之前被杨怀潋和玛丽顶撞的怨气。
修女护士们秉持着服务精神，难以断然拒绝这些“请求”。但满足它们，无疑打乱了原有的工作节奏，也额外消耗着她们的耐心和精力。
除了在护理标准上吹毛求疵，佐藤还郑重地规定，负责日军伤员的护士小组，每天必须向他进行两次“正式”的病情汇报。
这汇报并非简单的交班记录，而是有极其详尽的要求。
除了伤口情况，还要求描述伤员的睡眠时长、质量、情绪状态等主观感受。甚至饮水都要具体到毫升数。
汇报时而要求当面进行，但他往往会选在护士最忙碌的时段。
时而要求提交书面记录，但格式必须符合他亲自规定的一套繁琐的模板。
这冗长的汇报过程，占用了护士大量宝贵的时间。
原本她们可以用这些时间去照顾更多伤员，或稍作休息，现在却不得不花费一两个小时，来应对佐藤事无巨细的盘问和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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