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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9章 知与谁同(5)


几个时辰后,谢晦回来时,殿内的烛火已经剪过了两三次。

孟沅侧身陪在床榻边,已经把默默流泪了大半天的谢知有哄睡着了。

那孩子小小的身子蜷缩着,一只手还紧紧拽着她的袖子,像是在睡梦中都不想叫她离开。

谢晦的脚步声很轻,他走到床边,借着昏黄的烛光,视线在她恬静的侧脸和孩子睡梦中都蹙着的眉头上流连了片刻,然后不着痕迹地,往下掩了掩自己的袖口。

宽大的龙纹袖摆滑下,恰好遮住了他手腕上几道尚未结痂的新添伤疤。

他不想让她看见。

孟沅并没有注意到那个微小的动作。

她听见他回来的动静,一抬眼,看见他风尘仆仆地站在那儿,便朝着他眼眸一弯,笑意温软。

谢知有还拽着她的胳膊,她一时也走不开,只能用另一只空着的手,对着谢晦招了招,不出声地用嘴型说了句:“阿晦,快来”。

谢晦立刻顺从地走近,俯下身,将嘴唇凑到她的耳边。

“都解决了。”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邀功似的轻快。

孟沅本来想问问过程,但话到嘴边,又觉得那些细枝末节就算知道了也只是给自己添堵。

她换了个问法,轻声说:“确定是他们下的手了?”

谢晦点了点头。

孟沅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问出了那个盘桓在心底的、替另一个“她”感到的荒谬与悲哀的疑问:“他们……是因为感觉我不是原来的孟沅,才对我下的手的吗?”

谢晦摇了摇头。

“不是。”他说,“他们只是以为你对我有情,心思完全倒向了我这边。你对他们要莫惊春向你转达的那些要求置之不理,他们就觉得你没用了。”

他顿了顿,继续道,“再加上,他们见我对你无有不应,便察觉到自己被软禁在府里,有你在我耳边吹枕边风的缘故,所以才想杀之而后快。”

没有用了,所以就杀掉。

多么熟悉的、属于孟家的行事逻辑。

孟沅静默了良久。

她不是在为自己难过,只是忽然之间替那个已经消失的孟沅感到了一阵深切的不值。

她就像一件工具,有用的时候是孟家的掌上明珠,可一旦失去了利用价值,便可以被亲生父母毫不犹豫地丢弃,甚至碾碎。

然后,在长久的沉默后,她伸出了那只空着的手,握住了谢晦垂在身侧的手。

他的手很冷,指节分明。

“他们知道我怀孕的时候,”孟沅神情一顿,眼眸中的黯色也逐渐敛去,“恐怕就在想,终于可以去母留子了。女儿没什么用,但外孙或许还可以用来继续拢住你的心。”

谢晦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他反手握紧她,另一只手臂穿过她的腋下,将她连带着孩子抓着的那片衣袖,一并不容挣脱地轻轻抱进怀里。

“沅沅,别想那么多了,”他哄着,“一切都有我呢。在这儿的这些日子,你就开开心心的,好不好?好好的陪着我。”

他顿了一下,视线落在睡熟的谢知有脸上,才有些不情不愿地补充,“…….和知有。然后快快乐乐的回家去。”

“你放心,”他又补充道,语气里带着一种急于证明自己的坦诚,“我知道你的意思,我没给孟家那些人上多重的刑,你说过的,杀生不虐生。他们招认之后,我立马给了他们一个痛快的,你放心。”

孟沅安心地把脸埋在他的怀里,“嗯”了一声。

他是她的阿晦,她自然是信他的。

*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安稳得有些不真实。

谢知有因为那顿棍伤,结结实实地在床上趴了半个多月。

孟沅每天都去陪他,给他讲故事,从《格林童话》到《一千零一夜》,再到《西游记》。

谢知有听得津津有味,尤其喜欢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的故事,于是孟沅每晚几乎都要与他再讲一遍《白雪公主》,每每讲完,都觉得自己的身体要被掏空。

哄小孩儿太难了,同时要哄谢晦这个老宝贝和谢知有这个小宝贝,那更是难上加难。

谢晦通常就坐在孟沅旁边,拿着本奏折  ,看似在批,实则一对耳朵全竖着,听孟沅的故事听得比谁都认真。

有时候听到孟沅语调里的温柔,他会忍不住偷偷地笑,笑完了又觉得,凭什么是对那个小鬼头温柔,不是对我,于是又会板起脸,用一种不屑的目光瞪着自己的亲儿子。

谢知有好了伤疤忘了疼,有一次大着胆子问:“娘亲,你怎么会爱上父皇的呀?”

孟沅被问得一愣,看了看旁边一脸期待的谢晦,只好现编了一个美化到亲妈都不认识的童话版本。

大意是英俊的皇帝在皇宫里很不快乐,但是上天指引他遇到了一位善良的仙女,仙女智勇双全、足智多谋,皇帝爱上她就跟喝水一样简单,于是把她娶回了皇宫,从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她讲的时候,谢晦就一直点头,好像事实就是如此。

等孟沅讲完,他还煞有介事地补充:“对,父皇当时就觉得,你娘亲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仙女。”

谢知有信以为真,看向他们的眼神里,那便是更加羡慕和崇拜了。

中途,夏荷也进宫了一趟。

几年不见,当初那个身段窈窕、爱俏的傻气宫女,如今已是而立之年,脸上带着知足的、憨厚的笑意,装扮依旧是京中最时髦的花色,身子也圆润了不少,像个发酵得恰到好处的白面馒头。

想来是拿了谢晦赏赐的那一大笔银子,在外将她那蜜饯铺子经营得不错,做起了潇潇洒洒的老板娘,日子也是过得十分滋润。

她一看见孟沅,便是拉着孟沅的手,又哭又笑,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娘娘您可算回来了”、“奴婢就知道您是有福气的人”。

她的情绪太过饱满,搞得孟沅眼眶也跟着发酸,一旁的谢知有大概是共情能力太强,也仰着小脸在旁边偷偷抹眼泪。

那一瞬间,谢晦看着这三个抱在一起哭哭啼啼的人,头一次没有感到嫉妒,反而觉得这画面有点吵,但又不坏。

自那以后,秋菱、春桃、夏荷便得了特许,能轮流进宫来看望孟沅和谢知有。

夏荷每回来,都会用油纸包着许多她家里蜜饯铺子新出炉的新品,什么糖霜杏脯、甘草梅饼、酒渍杨梅,应有尽有。

孟沅一看见那些零嘴就欢喜得不行。

谢晦一如既往的、不允她吃那么多甜的,就算吃,也要等他一起吃。

但孟沅可管不了这么多。

她经常趁着谢晦不在或者上朝的时候,把那些蜜饯全部分给自己和谢知有吃了,渣都不剩。

等他下朝回来,看到空空如也的食盒,就会不高兴,他不敢对孟沅发脾气,就只能气冲冲地对准了谢知有:“谢知有,过两天就把你扔到城外军营里去跟着外面的将士好好历练历练!”

孟沅就会护着儿子:“他才多大啊!”

谢晦就会更气:“年纪不小了!沅沅,你干嘛总是护着他!”

然后他就会问出那个古往今来第一大难题:“沅沅,如果我跟谢知有同时掉进水里,你先救谁!”

*

等谢知有的伤彻底好了,他们的日子便愈发鲜活起来。

谢晦说到做到,竟然真的和孟沅经常带着谢知有出宫玩,去郊外的草场上放风筝,去湖边钓鱼(虽然最后通常是他不耐烦地直接让谢知有下水去抓),还会去骑马。

这天夕阳西下,金色的光芒穿透树梢,在林间投下斑驳的光影,远处的流云被染成了瑰丽的橙红色。

三个人骑着马,慢悠悠地在小径上溜达。

孟沅与谢知有同乘一骑,她坐在前面,将孩子稳稳地圈在怀里,缰绳握在掌心。

马儿训练有素,步子很稳。

谢晦则骑着另一匹通体乌黑的高大战马,不紧不慢地跟在旁边,视线始终没有离开他们母子。

风是暖的,带着青草和泥土的芬芳。

一切都美好得,像一个不该存在的梦。

沉默中,一直乖乖坐在前面的谢知有,忽然鼓起了莫大的勇气,他微微仰起头,声音很小,却清晰地传入了孟沅和谢晦的耳朵里。

“娘,”他问,“你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

孟沅的心被轻轻地撞了一下,她正想开口,用一个温柔而坚定的回答来安抚孩子的不安。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旁边的谢晦就已经抢先一步,他像是完全没听到儿子的问话,脸上依旧挂着那抹略带孩子气的熟悉笑容。

他侧过头,对着孟沅说:“沅沅,一会儿咱们去吃糖橘饼吧!”

谢晦的声音轻快而自然,仿佛刚才那句足以动摇整个虚假和平的问话,只是一阵风过。

“我想吃那个。”谢晦补充了一句,眼神晶亮地看着她,像是在等待一个夸奖。

*

谢晦没有办法,他不敢听她的回答。

不走了?

多么可笑的痴心妄想。

她随时都可以走。

那些人,随时都可以把她从他身边带走,带回那个没有他,却有着沅沅最中意的汽车、披萨和冰镇汽水的地方。

他花了七年,才等到她回来,可又不得不即将故作平静地把她送走,叫她知道这里一切都好,安安心心地离开。

所以他打断了谢知有。

他怕她会犹豫,怕她会为了安抚那个小鬼,说一句“当然不走了”,然后用那种只有他知道的、藏着另一层意思的眼神看着他,更怕她会诚实地说“我也不知道我会什么时候离开”。

他更怕她会为难。

她的任何一种答案与表现,都可能会叫他控制不住的发疯。

现在还有沅沅在,他尚可以抑制住。

可是等她走了之后呢?

他便只能靠自己了。

这些天的日子,太像假的了。

像是他在那七年里,反反复复做的梦。

梦里他也是这样,看着沅沅与他们的儿子,看着她给那孩子讲故事,而他则坐在一边给他们烤红薯。

可每次梦都会醒。

现在,她就在他的面前,活生生的。

她会骂他,会打他,会无奈地看着他闹。

真好。

只要她不走,怎么样都好。

所以,别回答那个问题,沅沅。

就当没听见。

我们去吃糖橘饼,好不好?

只要你点头,我就能假装我们真的可以就这样过一辈子。

*

孟沅看着他那张写满了“快看我我演技多好快配合我”的俊脸,一时间竟有些失语。

好家伙,这话题转移生硬得堪比蹩脚的三流话剧。

谢晦啊谢晦,你这危机公关能力,要是放在现代,大概连实习生都过不了试用期。

她感觉心酸又好笑,忍不住想戳破他“演技真棒,下次别演了,有不开心的不要憋着,直接跟我说”。

可就在这时,一个比谢晦拙劣演技更不合时宜的声音,在她脑海里尖锐地响了起来。

【哔哔哔——宋SIR来电!宋SIR来电!】

【警告!非加密频道紧急通讯请求!是否立即接通?】

孟沅:“……”

我真的会谢。

脑内的警报声一声比一声急促,大有她不接就直接原地爆炸的架势。

孟沅深吸一口气,脸上瞬间挤出一个营业式微笑。

她飞快地翻身下马,动作利落得像个常年跑路的江湖骗子。

然后,在一大一小两道错愕的目光中,她不由分说地将谢知有一把从自己的马上抱下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谢晦的马前,塞进了谢晦怀里。

“看好他。”她有些心虚。

谢晦还沉浸在她突然下马的变故中,结果却突然被塞了个儿子在怀里,下意识地伸手抱住,一脸茫然地看着她:“你去哪儿?”

“我…….”孟沅眼珠一转,一本正经地清了清嗓子,用一种视死如归的语气庄重宣布,“我要去响应大自然的召唤。”

谢晦愣了一下,显然没跟上她的脑回路:“……..什么?”

“内急。”孟沅言简意赅地抛出两个字,为了增加可信度,脸上还露出了一种相对应的痛苦表情,“你们先走,我马上就来!”

说完,也不管谢晦那张混合了“震惊”、“荒谬”、“你在说什么鬼话”和“那你快去吧别憋坏了”的精彩纷呈的脸,以及谢知有那双写满了“我娘好奇怪”的清澈大眼睛,孟沅提着裙摆,一溜烟地钻进了旁边一处看起来足够隐蔽的茂密树丛里。

树丛里光线昏暗,交错的枝叶勉强隔绝了外界的视线。

孟沅找了棵足够粗壮的大树当掩体,背靠着粗糙的树干,一边警惕地听着外面的动静,一边在脑中对系统下令:“接通!快!”

她话音刚落,眼前空气一阵扭曲,一个半透明的、略带蓝色光晕的全息投影“唰”地一声弹了出来。

宋书愿那张标志性的小奶狗脸蛋出现在影像里,背景是熟悉又冰冷的警察办公室,但他此刻的表情却跟中了五百万彩票似的,灿烂得能开出一片向日葵花田。

“好消息!好消息啊,沅沅!”他一开口就激动得破了音,手舞足蹈,快乐得像个三百斤的孩子,“批准下来了!上面终于批准你的申请了!”

孟沅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那一瞬间,无数纷乱的念头涌上心头。

这是批准她带谢晦回家了?

“真的?”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问,生怕是自己会错意。

“那还能有假?!”宋书愿兴奋地在办公室里转了个圈,“就是带目标人物昭成帝和你儿子一起回现代生活的那个申请啊!上面同意了!他们评估了所有的风险和历史变动系数,觉得可行!”

轰——

孟沅感觉自己的脑子里像是炸开了一朵巨大的烟花,五彩斑斓,绚烂夺目的那种。

她居然真的可以带谢晦和谢知有回家了?

回到那个有空调、有外卖、有抽水马桶和毛血旺的二十一世纪?

让谢晦那个没见过世面的古代土狗,见识一下什么叫现代文明的铁拳?

巨大的狂喜如同海啸般将她淹没,孟沅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笑得脸部肌肉都僵硬了,一个字也挤不出来。

最终,她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抬起手,对着宋书愿的全息影像,“啪”地敬了一个浮夸到极致的美式军礼,扯着嗓子吼道:“YES,  SIR!”

声音洪亮,气冲云霄,惊得林子里一群无辜的小鸟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影像那头的宋书愿被她这副样子逗得哈哈大笑,也跟着学她的样子回了个不伦不类的礼。笑了好一会儿,他才抹掉眼角的泪花,继续说道:“不过呢,也有几个附加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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