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三夏大忙时
芒种到夏至这一二十天是农民的最忙最累最辛苦的时节。早上天不亮就起床，提上开水和干粮下地割小麦，一鼓作气要割到中午，才在大树下边喝水边吃干馍。这样节省时间，避免因做饭浪费时间割小麦。因麦子必须在晴天收割，雨天是不能收割的，雨天收割小麦大部分全发霉，不能食用。所以抢晴天收割小麦是任何一个农民务必明白的道理，再苦再累也必须挺住。吴灵举种了6亩小麦，4亩油菜籽。四亩油菜籽已收割在田中，晾晒了四五天。他提前买了一块四米乘六米的彩条塑料布，在太阳最大的那一天中午去田间打菜籽。由于太阳大，气温高，他和月月先在田中间腾开一块二十平方米的平地把彩条布铺在上面，然后把油菜籽抱来铺在彩条布上，再用竹子连枷你一下我一下地拍打油菜籽，很快十分钟用连枷打一场，打完一面把它翻过来，去喝一杯水的时间让太阳再把它们照晒一会儿，再用连枷拍打一遍后，把油菜秆抱到空地上，再进行下一场，抱来油菜秆子铺在彩条布上，打一遍翻一遍，如此循环往复，直至把这一块田的油菜籽全部打完，再把油菜籽撒筛出来，直干到天黑时才把油菜籽装进袋子拉回家。四亩油菜籽用了整整两天，这中间没有休息，没有浪漫，只有汗水。拍打连枷出的汗水，打完连枷擦的汗水，所有的都只为抢收油菜籽，在烈日下打完油菜籽，在烈日下收完油菜籽。这还没完，收完油菜籽，晚上要立即往田中放水，水是定时轮流放，你今天晚上不放水，你天亮就犁不了田，那就要推迟插秧，这不是你一个人推迟一天，而是褒惠渠是一个队一天一晚轮流放水，你今天晚上不彻夜经管水源，放不上水下一轮就是几天以后。农时不等人，现在田分到各户各家，重不重视你自己的事，没人来指挥你，督促你，收成好是你自己的，收不到粮食田也是你自己的，公粮哪是不能少的！吴灵举管生产队多年，这中间的酸甜苦辣自己清楚。他也觉得这田分到各户挺好。
所以打了四亩的油菜籽，收获了1000多斤油菜籽，他每天高兴得嘴都合不拢，再好的说辞，那有，那有家中实打实地装有一千多斤油菜籽来得实在，这一千多斤油菜籽，他家一家吃三年油不用去买，这多带劲！所以再苦再累，他都能熬过去。白天打完油菜籽，吃饱饭后，他一边往田里放水，一边把菜壳子和菜秆子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一把烧了做肥料。彻夜没睡的他把四亩油菜田水放好后，让有水牛的秦二娃给他今日务必犁出来，并把田耙好。明天是星期天，他们全家齐上阵；月月带四个女儿插秧两个儿子在田两头拉绳定距，他负责拨秧并担到田中。这一下每个都有活干，有事做，争取两天把菜籽田的秧插完。月月和吴灵举一样，插秧的前一天泡了五斤桂潮米，晚上用手磨磨成米浆，凌晨三点起来生火烧水，待天亮时已蒸出一大摞汉中人最爱吃的米面皮。因今天要插秧，肯定要忙一整天，大家只吃黄瓜丝绿豆芽拌面皮，方便又解渴，还不用回家做饭，这才是月月的精打细算。从前面皮吃得少，是因为吃面皮费菜籽油，现在有一千多斤油菜籽在家中，她决心让孩子们吃个够！吴灵举和月月一样，也是凌晨三点就到秧母田拔秧，赶天亮时二分田的杂交稻秧已拔好，拔秧要左右手同时拔，拔满一把交叉绑在一块是一个秧，拔完后把秧捞起放在田埂上控水，不把水控干，担起来太重，一个秧大约一斤多重，他用圆筐装上一百个秧，挑到田里。这时，四个女儿、两个儿子已在月月的带领下，拉开绳子，等吴灵举把秧苗担来。
放下秧苗，吴灵举首先问：“吴巧立，行距是多宽一行？”
“一尺一一行，我裁了个一尺一的木棍在这。”
“好，就要这样，但一尺一的木棍是两个人一人一个，吴巧平你的呢？”
“爸爸，我的在这，你看。”
“会用吗？”
“这个一尺一的木棍放在两个线的中间，要线接棍，对吗？另外还要把线拉直。”
“好，这才是有出息的小学生，你俩记住，这个田是长方形的，哥东边，弟西边，一次拉两根线是为了往前移线时，有一根线是不能动的，一根线插一排，插完一排才能移后面的线到前面去，记清没有？”
“记住了行距一尺一，株距五寸。”两个儿子回答。
他转向女儿：“记清楚每窝秧株距五寸，下田。”
吴灵举把秧向田中均匀地抛去。为了准确无误，他分开一半秧苗在手，左手边大拇指和食指轻轻一齿，右手便从左手中取下一棵秧苗，顺着吴巧立吴巧平拉直的线插了下去，只见他快速准确，眼睛连看都不看一下，一会儿就插完了手中的半个秧苗。他又叮嘱了一句，每窝秧是一棵秧苗，不能插两棵，一定要弄清楚。因为十天后一成活它就会发出小苗。月月带着女儿们插起秧来，吴灵举又把每个女儿插的方式和窝距仔细看了一遍，发现都是按他说的那样在做，就安安心心地去担秧去了。
杂交水稻和传统秧苗不同的地方是：杂交水稻不需要很多秧苗，因为它行距一尺一宽，株距五寸，明显就省了一行秧苗。另外杂交稻是栽单株，传统秧都是每窝都要栽七八棵才行，但很多人对这一点不理解。他们认为一棵秧苗一个稻穗，你这一窝只栽一棵秧，将来能有好收成鬼才信哩。油菜田属于早禾田，刚一插上一窝一棵苗，免不了被人说三道四，说长道短。吴灵举面对这种局面有口难言，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索性他不和人解释，让他说去吧。所以割完小麦，他也不同别人打招呼就回了家。他得细细思量一下这六亩小麦，他俩割了四天才割完，往回收怎么收？这可不是个小事情。去年没分田时，集体小麦都是队上的男劳力用尖担担小麦，一担一担的担回公房院场码起来，慢慢地用连枷你一下，我一下，用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打出来的。现在六亩小麦他用尖担往回担，再用连枷打，那要打到啥时间才能打完？况且咱家也没有那么大的院场来打场呀？不想不知道，一想吓一跳，这小麦的事他一夜难眠。天亮后他告诉月月，他要找一下孙喜，孙喜说过有什么困难要去找他，他一直没去找过他，但这次我一定要去找他，不然我的小麦可能收不回来。见到孙局长后，他把自己小麦收不回去的难处跟他说了说。孙喜知道这吴灵举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来找他的，但自己也面临着家庭联产责任制这种新形势下的瓶颈，孙喜也明白，眼下农民要夏收，如有机械帮助农民收割，肯定会大大减轻各家各户的难度。但一台收割机日本的久保田要几十上百万元，哪个农民用得起？其他的打麦机，有电力问题不好解决，这也是各家各户解决不了的事情。想来想去，想不到土地分到户还有这么多问题的出现，他有点无奈，便叫吴灵举和他一块去农机公司，看看他们有什么招数。农机公司是有收获机械，但他们是卖的，一台要十几万块钱。现在农村各家最多也就十亩田地，十亩地收获的粮食全卖了也买不起一台打麦机，所以农机公司也遇到新问题。有打麦机却很少有人买，大家都是老革命，遇到新问题，都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看到这种情况，吴灵举更加对自己的小麦担心。他对孙喜和农机公司经理说：“如果能把打麦机拉到田边上，我们在地上铺上彩条塑料布，把小麦直接在田里打完后，光把麦粒担回去也是可以的。”
“把打麦机拉到田边能行吗？”孙喜问经理。
“小型机可以，但田边没电没法启用呀。”
“动力电源到你们麦田有多远？”
“有1000米左右。”
“那这样吧：农机公司给需要打麦机的队上提供一台打麦机，放在公房院场中，每户想用打麦机打小麦的，把小麦拉到院场来打，打一亩小麦十元钱收取费用，一定是自愿地，不能强迫，收割完了你们公司再把打麦机拉回来，这总比把打麦机放在仓库里不用好吧？我们的原则是农机要为农民服务，过去是卖给农村，现在要改变方式为农户服务来获取费用。时代变了，你们要改变思维方式。”
农机公司经理也觉得这也是个出路，这个事给了他许多启发：什么都要顺势而为，不能再凭过去的老套套办了。他立即安排先拉一台打麦机到吴灵举队上，打麦子的事有了着落，但又一个问题又让他心急如焚：怎么把小麦弄到 院场里去？用尖担担，那会累死他。而且现在就要拉打麦机到公房院场，只有那里有动力电。这时他看到农机公司仓库门口有一辆新铁板架子车，灵机一动，他要求把这辆铁板架子车卖给他，用架子车来拉运小麦不是比尖担担强多了吗？经理以优惠价卖给了吴灵举。并说待会运打麦机时，连铁板架子车一块拉到他们队上交给他，叫他协助农机公司的人用电和按亩数收取打麦费用。吴灵举一口答应，并保证他打完小麦后还会让队上其他户都用这个打麦机来脱粒小麦。这简直是双赢，吴灵举向孙局长连声谢谢，“你这可又一次帮了我的大忙，谢谢，谢谢。”就这样，农工局，农机公司和农村真正成了共同体，绑在了一块。孙喜和别人想得不同，他是领导，他要领大家解决问题，领导大家的思维向新的高度迈进。他想到了那个日本的久保田收割机，虽然只是图片，他心中明白，国家提出的四个现代化，这才是中国未来的根本出路。我们必须用农业机械化来解放农民，让农民在新的历史机遇中，焕发出无限生机。
农机公司把打麦机拉到公房院场，来的专业的打麦机师傅用电缆把动力电源和打麦机连接好，试对了转向，只等吴灵举把小麦拉过来即可开打。吴灵举对众人说明：使用打麦机的人，先去把自家田里晒干的小麦，捆成四五十个的大麦捆。等我先用我的铁板架子车把我的小麦全部拉回来就开始脱粒，我打完了，你们才可用我的板车拉你们的小麦回来脱粒，一亩十块钱脱粒费用，各求自愿。想用我铁板架子车拉小麦的，现在先帮我去拉小麦，我的拉完了，你们才可用我的铁板车去拉你们的麦子，这叫以物换工，不想用我铁板车拉麦子的你不需要给我帮忙拉麦子，不愿意用打麦机打小麦的也不用参与。就这样，吴灵举有四五个人帮忙，用了五个小时，就把田中小麦拉到公房院场上，他让帮忙的五个人和看管打麦机的师傅到他家吃过饭后，就开始用打麦机脱粒小麦。你别说这打麦机的确厉害，你把小麦这边送进去，麦草从那出来，麦粒从下口淌到地上。几个男人也的确攒劲，到晚上十二点，六亩小麦全部脱粒完，那麦草堆的山包包一样高。满满二十袋小麦看得吴灵举一点都不知道累，这才是货真价实的农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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