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一无所有
修车铺的卷帘门被重新拉下,铺子里一片狼藉。
王旭和蒋涛简单处理了伤口,蒋涛胳膊上的刀伤不算太深,但需要缝合,王旭决定天亮带他去诊所。
张斯年坐在一个倒扣的轮胎上,手里捏着那个厚厚的信封和那张只印了电话号码的名片。
指尖能感受到钞票的厚度,不用打开,他都知道里面应该不少。
桌上的台灯映着他半边脸,明暗交界处,是他紧锁的眉头和挣扎的眼神。
王旭递给他一瓶水,小心翼翼地问:“年哥,你……真没事吧?后背还疼不疼?”
张斯年摇摇头,没说话,他后背挨的那一下确实不轻,现在火辣辣地疼,但比起心里的翻江倒海,这点疼痛几乎可以忽略。
蒋涛呲牙咧嘴地靠坐在墙边,看着张斯年手里的信封,叹了口气:“老大,这次……又欠了天大的人情,那些人是真厉害,徐飞那帮孙子跑得比兔子还快。”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说真的,年哥,有这样一个哥哥……好像也不是坏事,至少,没人敢再这么欺负咱们。”
王旭也附和道:“是啊年哥,我看他……是真心想认你,不然哪会三番两次这样帮咱们?今天要不是他的人及时赶到,我和涛子可能就……”
“别说了。”张斯年打断他们,声音有些沙哑,他知道兄弟们说的是实话,是为他好,也是为他们这个三人小团体的未来考虑。
跟着他,除了吃苦、受气、朝不保夕,还能有什么?
他盯着那张名片,看了很久很久,最终,像是下了某种决心,他拿起自己那部屏幕有些碎裂的旧手机,深吸一口气,缓慢而用力地按下了名片上的那个号码。
电话只响了两声就被接起。
“喂。”陈致浩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平静,沉稳,听不出任何情绪,仿佛早就在等待这个电话。
张斯年喉结滚动了一下,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开口。沉默了几秒,他才有些艰难地说道:“……今天的事,谢谢。”
电话那头也沉默了一下,然后陈致浩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循循善诱的味道:“这个谢谢,是给谁的?”
张斯年一愣。
陈致浩继续道:“如果是给一个叫陈致浩的陌生人,那这个感谢,我收下,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陌生人的善意,用一次少一次,这是最后一次。”
他的话清晰而冷静,像一把尺子,丈量着张斯年内心的距离。
“如果,”陈致浩话锋一转,语气似乎柔和了微不可察的一度,“是弟弟在麻烦解决后,打电话给自己的哥哥道谢……”他顿了顿,“那就不需要说谢谢,哥哥护着弟弟,是天经地义,是他应该做的。”
张斯年握着手机的手指骤然收紧,陈致浩没有逼迫,只是给出了两个选项,两个身份,让他自己选。
选陌生人,意味着斩断这突如其来的联系,回归各自轨道,但也意味着失去了这强大的庇护,未来再遇今日之事,只能靠自己去扛。
选哥哥……那意味着他必须承认这段血缘,承认陈致浩介入他生活的权力,也意味着他将不可避免地,被拖入那个与他格格不入的,属于陈致浩的世界。
电话里是漫长的沉默,只能听到彼此细微的呼吸声。
陈致浩极有耐心地等待着,没有催促。
半晌,张斯年才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而生硬:“我……还没想好。”
这个回答似乎并未出乎陈致浩的意料,他轻轻“嗯”了一声,语气听不出失望,反而带着一种包容:“好,那你就再好好想想,不着急,名片你留着,想清楚了,或者遇到任何解决不了的麻烦,随时打这个电话。”
“嗯。”张斯年低低应了一声。
“早点休息,后背的伤记得处理。”陈致浩说完,便挂断了电话,干脆利落。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张斯年保持着接电话的姿势,良久未动。
王旭和蒋涛在一旁屏息看着,不敢打扰。
张斯年放下手机,看着窗外浓重的夜色,内心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波澜起伏,无法平静。
他知道陈致浩说得对,他几乎没有拒绝的理由。
只要点个头,承认那句哥哥,他和王旭,蒋涛就能立刻摆脱眼前的困境,甚至可能拥有一个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未来。
修车铺可以不用再担心被人赶走,兄弟们的安全也有了保障,再也不用过这种提心吊胆,看人脸色的日子。
道理他都懂,利弊也看得分明,可心里那一道坎,就是迈不过去。
他习惯了依靠自己,习惯了用拳头和汗水去挣每一分生活,忽然有个人站在高处,向他伸出手,他反而不知所措,甚至感到恐慌。
他怕欠下还不清的情分,怕在不对等的关系里失去自我,更怕……万一这突如其来的温情只是镜花水月,习惯了依赖后再失去,那会比从未得到更加痛苦。
“我他妈到底在别扭什么……”他低声咒骂了自己一句,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另一边,苏宏远还不知道刀疤强已经被抓了起来,他现在正徘徊在苏氏集团楼下,曾经他是这栋建筑的主人,现在,他却连门都进不去。
“抱歉,苏先生,您没有预约,也没有员工卡或访客凭证,不能进去。”保安的眼神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和疏离。
“我是苏宏远你们不认识我们?!我是公司的董事长!”苏宏远试图拿出往日的威严,声音却因虚弱和焦躁而显得色厉内荏。
“抱歉,我们还是不能让你进去。”
“那我找苏晚晴!我是她父亲!我要见她!”苏宏远见保安始终不愿意让他进去,只能搬出苏晚晴来。
“苏总正在开会,吩咐过不见客,如果您有急事,可以尝试联系她的助理预约。”保安公式化地回答,寸步不让。
苏宏远气得浑身发抖,破口大骂苏晚晴不孝,狼心狗肺,引来路人侧目。
保安见状,直接通过对讲机叫来了更多人,隐隐形成合围之势,苏宏远怕再挨打,只得狼狈退开。
他躲在街角的阴影里,一遍遍拨打苏晚晴的电话,永远都是忙音或被直接挂断。
发去的恳求、怒骂、威胁的短信,也如石沉大海。
他这时才无比清晰地认识到,那个曾经对他唯唯诺诺,被他当作工具和附属品的女儿是多么的心狠。
股份卖了,别墅卖了,苏晚晴也不肯帮忙,他还能怎么办。
苏晚晴刚结束一个会议,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
苏宏远在楼下吵闹被保安拦下的消息,助理琳达早已第一时间向她汇报过了。
她走到窗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楼下的人群和车辆,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了那个在集团大门外不远处阴影里徘徊,狼狈的身影,正是苏宏远。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她似乎都能感受到那股穷途末路的焦躁和绝望。
“苏总,需要让保安处理得更……彻底一些吗?”琳达站在她身后,谨慎地询问,她知道苏晚晴对这对父母的耐心早已耗尽。
苏晚晴缓缓摇了摇头,语气平静无波:“不必,他进不来,闹也闹不出什么花样,让安保部注意点,别让他伤到自己或路人,更别让媒体拍到什么不该拍的东西,如果他持续骚扰,就报警处理,公事公办。”
“是。”琳达记下,又补充道,“另外,法务部那边已经按您的指示,梳理了苏宏远先生近期所有异常资产变动的原因,苏宏远先生应该是涉赌了。”
苏晚晴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近乎嘲讽的弧度。
果然如此,从苏父接二连三的找她要钱,再到连别墅易主,白水英母女卷铺盖走人……这一连串的闹剧,根源原来在这里。
“天道好轮回。”她轻声自语。
最后一个指望也破灭了,苏宏远失魂落魄,只剩下最后一个可以暂时容身的地方。
苏母租的那个小公寓。
虽然他知道苏母恨他,可能不会给他好脸色,但那里至少有个屋顶,有张床。
当他拖着沉重的步伐,好不容易挪到那个老旧小区的单元楼下,用记忆中苏母告诉他的密码打开单元门,爬上昏暗的楼梯,站在那扇熟悉的防盗门前时,他愣住了。
门上贴着一张崭新的,打印出来的招租广告,联系电话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号码。
他心脏猛地一沉,用力拍门,无人应答。
透过猫眼往里看,里面漆黑一片,毫无声息,他不死心,跑到楼下找到物业,得到一个冰冷的消息。
租客苏女士前天已经办理了退租,结清了费用,搬走了。
这个贱人居然丢下他跑了!
苏宏远僵立在冬夜微凉的街头,看着眼前车水马龙,霓虹闪烁,此刻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他现在是彻底一无所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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