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勋贵分化挺新政,卫辉灾景撼君心
京师朝堂的风波尚未平息,勋贵集团内部却已呈现出明显的分化。英国公张之极、驸马都尉巩永固等几位资深勋贵,虽也受到皇太子新政的波及。他们名下的部分土地被纳入清查范围,一些特权也被限制,但他们深知大明如今的危局,明白唯有改革才能挽救王朝于水火。因此,即便承受着来自其他勋贵的压力,他们依旧坚定地选择支持皇太子朱慈烺,希望新政能顺利推行,为大明注入新的生机。
可反对新政的勋贵实在太多。这些人大多依赖祖上传下的土地、特权过着奢靡生活,皇太子的新政触及了他们的核心利益。清查土地兼并、追缴欠缴赋税、限制宗亲特权,每一条都像刀子一样割在他们身上。在这些人的煽动下,越来越多的勋贵加入了反对阵营,他们或在私下串联,或在公开场合诋毁新政,将皇太子描绘成“不顾祖宗礼法、残害勋贵的暴君”。
在这样的局势下,张之极、巩永固等人的声音显得格外微弱。他们试图在勋贵会议上为皇太子辩解,说明新政的必要性,却被反对者的怒骂声淹没;他们想面见皇帝陈述己见,却因乾清宫被围、皇帝“避而不见”而无法成行。久而久之,他们也只能暂时收敛锋芒,耐心等待皇帝上朝,同时密切关注皇太子的动向。他们迫切想知道,面对如此巨大的阻力,皇太子是否还能坚持下去,是否有能力将改革继续推进。
朝堂之上,因反对新政的官员持续逼宫,各衙门几乎陷入停摆状态。吏部无人审核官员任免,户部无人处理财政收支,兵部连边关的军情奏报都无人批阅……只有少数几个年迈的官员和忠于皇太子的下属,还在坚守岗位,勉强维持着朝廷的基本运转。
“幸好皇太子之前提前更换了六部尚书和内阁成员。”张之极在私下与巩永固交谈时,忍不住感慨道,“若是换作以前的那些老顽固掌权,恐怕这会朝中早已乱成一锅粥,连基本的政令都无法传达了!”
巩永固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是啊,新上任的几位尚书,虽与我们并非一路人,却都是务实之人,知道新政对大明的重要性。有他们在,至少能保证朝廷不至于彻底瘫痪,等皇太子回来,局势或许还有转机。”
就在京师陷入僵持之际,朱慈烺与崇祯皇帝率领的队伍,已经进入了河南卫辉府境内。与之前经过的磁州一样,卫辉府的灾情也十分严重。持续的干旱让地里的庄稼颗粒无收,田埂上裂开了手指宽的缝隙,路边随处可见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流民,他们拖着疲惫的身躯,漫无目的地寻找着能果腹的食物,眼神中充满了绝望。
队伍行进的速度很慢,朱慈烺坐在马车上,掀开车帘,看着窗外凄惨的景象,眉头始终紧锁。他知道,卫辉府是潞王朱常淓的藩地,作为大明的宗亲藩王,潞王府在当地拥有海量的土地和财富,按常理来说,面对如此严重的灾情,潞王理应开仓放粮,救济灾民。可从眼前的景象来看,显然事情并非如此。
“殿下,前面就是黄河岸边了,按照计划,我们渡河后进入黄河以南,查看开封等地的灾情,然后便返回京师。”周遇吉骑马来到马车旁,躬身禀报。
朱慈烺点点头:“知道了,让队伍加快些速度,尽早渡河。”
可队伍刚靠近黄河岸边,一股刺鼻的恶臭便随风飘来,令人作呕。崇祯皇帝坐在前面的马车上,闻到气味后,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掀开车帘问道:“什么味道?如此难闻?”
他低头看向脚下,瞬间大惊失色。只见黄河滩上,不远处的河边堆积着几十具尸体,有成年人的,也有孩童的,尸体早已开始腐烂,苍蝇在上面嗡嗡乱飞,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恶臭。
“这……这是怎么回事?”崇祯的声音有些颤抖,他强忍着内心的翻滚和巨大的悲痛,走下马车,一步步朝着河边走去。可越靠近河边,景象越是凄惨。河滩上遍地都是饿死的灾民尸体,有的蜷缩成一团,有的四肢张开,脸上还残留着临死前的痛苦与绝望。其中十几具女尸的怀中,还紧紧抱着婴儿的尸体,显然是母亲与孩子一同饿死,即便死后,也不愿与孩子分离。
“造孽啊……”崇祯看着眼前的惨状,嘴唇哆嗦着,眼中充满了痛苦与自责。他身为大明的皇帝,却让百姓落得如此下场,这让他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就在这时,一个微弱的声音传来,打破了河滩上的死寂:“娘……我难受……”
崇祯急忙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不远处的芦苇丛边,蹲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脸色惨白,额头布满冷汗,似乎正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女孩身旁,一个穿着破烂不堪的中年女人跪在地上,满脸焦急地轻轻拍着女孩的后背;不远处,一个身材消瘦、面带菜色的男人站在那里,双手紧握,眼神中充满了无助。看模样,这三人应该是一家三口。
“小花,别急,慢慢来,很快就好了……”中年女人的声音带着哭腔,她试图用自己的方式帮女儿减轻痛苦,可一切都是徒劳。没过多久,女孩的身体便软软地倒了下去,双眼紧闭,再也没有了呼吸。
“小花!我的乖女儿!”中年女人瞬间崩溃,抱着女孩的尸体,撕心裂肺地痛哭起来,“这吃人的世道!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娘还没让你过上好日子啊!老天不开眼!为何要如此对待我们这些穷人啊!”
男人站在一旁,看着痛哭的妻子和死去的女儿,眼圈通红,却始终没有哭出声,只是身体不停地颤抖。或许,他早已流干了眼泪,只剩下无尽的麻木与绝望。
崇祯被眼前的一幕深深刺痛,他快步走过去,蹲在女人身边,声音沙哑地问道:“这位夫人,发生了何事?孩子怎么了?是否需要帮忙?”
女人抬起布满泪痕的脸,看了崇祯一眼,摇了摇头,哭声断断续续地说道:“没用的……小花她……她吃了观音土,憋死了……我一共有三个孩子,前面两个都饿死了,这是最后一个……结果还是没能保住……老天为何要如此狠心啊……”
“观音土?”崇祯愣住了。他虽知道百姓疾苦,却从未想过,百姓竟然会被逼到吃观音土充饥的地步。观音土虽能暂时填饱肚子,却无法消化,最终只会让人腹胀而死。
女人的哭声像一把刀子,狠狠扎在崇祯的心上,他只觉得一阵刺痛,眼中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即将夺眶而出。他急忙用双手捂住脸,转过身去,生怕被别人看到自己的脆弱。他是大明的皇帝,是万民的君主,他不能在百姓面前流泪。
“爹,您怎么了?”朱慈烺此时也赶了过来,看到崇祯捂着脸,身体微微颤抖,急忙上前问道。
崇祯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转身快步走回马车,掀开车帘钻了进去。朱慈烺心中疑惑,立即转身走向河边,当他看到河滩上遍地的饿殍,以及那对失去女儿的夫妇时,瞬间明白了一切。皇帝老子是被眼前的惨状彻底震撼,内心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卫辉府乃是潞王的封地,百姓饿死如此之多,潞王难道不知道吗?他就眼睁睁看着百姓饿死,不肯拿出一点粮食救灾?”朱慈烺的心中充满了怒火,他转头对身旁的岳洋说道,“还有卫辉府的官员,他们都是干什么吃的?灾情如此严重,竟然不上报,也不采取任何措施,这样的官员,留着何用!”
岳洋也脸色凝重地说道:“殿下,潞王府在卫辉府拥有半数以上的土地,还有盐税、商铺等收入,绝对不可能没有余粮。属下猜测,要么是潞王吝啬,不愿拿出粮食;要么是地方官员与潞王府勾结,故意隐瞒灾情,私吞救灾物资。”
朱慈烺冷哼一声:“无论是哪种情况,都不能容忍!”他对潞王朱常淓的底细十分清楚。朱常淓是明神宗朱翊钧的侄子,潞简王朱翊镠的第三子,万历四十六年袭封潞王。历史上,甲申之变后,朱常淓逃难到南方,后来在弘光帝被俘后,曾短暂自称监国,最终却投降了清军,被斩于燕京。这样一个贪生怕死、自私自利的藩王,如今面对百姓的死活,自然不会有丝毫怜悯。
朱慈烺还知道,当年潞简王朱翊镠就藩卫辉时,万历皇帝对其极为宠爱。不仅额外拨付二十万两白银作为车马费和安家费,还将景王朱载圳的上万顷庄田赐给他,后来又在河南、湖广、山东等地搜罗了三万顷土地,全部划归潞王府名下。此外,卫辉府的盐税和官盐售卖权,也归潞王府所有;甚至朱翊镠在京师时获得的店面、商铺,也依旧由潞王府管理,利润全部归其所有。即便朱常淓刚世袭潞王不久,潞王府的财富也足以让他富甲一方,救济卫辉府的灾民,对他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
“历史上,流寇攻破卫辉时,潞王为了保命,将王府中的巨额财富拱手相让给流寇,却不愿拿出丝毫救济百姓。”朱慈烺在心中暗忖,“如今看来,他果然本性难移!”
想到这里,朱慈烺不再犹豫,立即对着周遇吉下令:“传令下去,今天不过黄河了,队伍掉头,暂住卫辉府!本殿要亲自看看,潞王和卫辉府的官员,到底是如何治理地方的!”
“诺!”周遇吉领命,立即转身去安排队伍掉头,朝着卫辉府城的方向前进。
马车内,崇祯皇帝依旧一脸忧伤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眼神空洞,显然还未从刚才的冲击中恢复过来。眼前的惨状,像一道烙印,深深刻在了他的心上,让他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自己治下的大明,已经破败到了何种地步。
朱慈烺掀开车帘,走了进去,看着崇祯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叹了口气,轻声劝道:“父皇,事已至此,自责无用。当务之急,是尽快救济卫辉府的灾民,避免更多人饿死。您不如给潞王写一封信,严令他拿出余粮救灾;同时,让岳洋以钦差大臣的身份,前往卫辉府传旨,责令卫辉知府立即开仓放粮,搭建粥棚,为灾民施粥。”
崇祯缓缓抬起头,眼中布满了血丝,他看着朱慈烺,缓缓点了点头,却依旧没有说话。此时,他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了大皇兄天启皇帝临终前对他说的那句话:“魏忠贤可用,吾弟当为尧舜!”
当年,他登基后,为了巩固皇权,铲除了魏忠贤及其党羽,心中一直认为自己做了一件正确的事。可如今,看着大明的江山日益破败,百姓流离失所、饿死街头,他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真的做对了吗?如果魏忠贤还在,或许朝廷的财政不会如此窘迫,或许地方官员不敢如此肆无忌惮地贪腐,或许百姓不会落到这般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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