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线索
一个人最难能可贵的不是头脑有多天才，身手有多厉害，而是能清楚认知到自身的优缺点，这是督促自身进步的珍贵品格。
李墨如此坦诚的承认自己很贪，陈知行心里有些佩服。
“当然了，我的贪跟他们的还是有些区别。”
李墨笑道：“他们贪的是一时之利，我贪的是信步由缰、逍遥自在，这种他娘两头吃的事，多少有点损阴德。”
陈知行汗颜道：“你不是说换做是你，也会这样做？”
“我是说张掌柜。” 李墨摇摇头，“他都做到这份上了，早没回头路。”
“其实丝绸本就利润可观，换我就降价跟燕商拼长久，燕绸运输、人力成本高，昌宁产销一体，长期绝不怕输，他走到这步，说到底还是贪。”
说话间，马车已驶出昌宁城，复行半晌，车外连片的桑林铺展开来，只是大多都被采摘干净喂了蚕，光秃秃地称不上美景。
马车颠簸着进了赵家庄，一群桑农聚在村口的晒谷场，你一言我一语地念叨着什么，脸上满是急切又懊恼的神色。
见到马车进村，村民们纷纷围了上来，李墨刚跳下车就被一个老汉问道：“这位公子，可是来收生丝的？”
陈知行不动声色地将李墨和众村之间隔开一段距离，亲卫的素养展露无遗，李墨明知故问道：“这季的生丝还没卖出去？”
老汉见李墨穿着体面却不端架子，叹了口气道：“可不是嘛，姓张的畜生联合城里的绸商不收咱们的丝，搞得咱们焦头烂额！”
“没别人来收吗？” 李墨顺势问道。
“有是有，可是价格压的太低，只有不到往年的一半价钱！”老汉拍着大腿，恨恨道：“而且说好今天来收，咱们等到现在也不见他人影。”
李墨恍然，这个疯狂压价收丝的大概就是郑世诚了，他现在应该正接受姜心言或者何县令的盘问，左右是来不了了。
张掌柜也真够贪的，居然要压一半的价钱，就这样都不舍得降价抵抗燕绸，十足的大恶人。
这时候，有个年轻些的汉子空挥了挥拳，语气里满是后悔：“早知道这样，当初就应该跟周家签契，要不是几位叔伯贪心，也不至于烂在手里……”
周家？
李墨跟周子勋胡混这么多年，对周家的生意也清楚，酒楼茶馆、赌坊牙行周家都有涉足，但可从没听说有涉及丝绸的生意。
李墨眉头一挑，问道：“周承寿也来收过丝？”
被那个汉子一说，赵家庄的几位长辈脸上有些挂不住，皆是沉着脸不说话，汉子不吐不快，接着道：“周家人几个月前就来过，还说要签三年长约，只是也比市价低两成，村里的叔伯觉得不愁卖就没答应，这下好，砸手里卖不出去了！”
几个月前？
那时候张掌柜活得好好的，燕商也没来，压价的抵抗联盟也不存在，周家就要收丝了？
周承寿这条老狐狸，布局可真够找的。
李墨想了想，道：“比市价低三成，这价钱也不大公道，这样吧，你们合计合计，说个价钱给我，我回去考虑考虑。”
众人一听李墨有收生丝的打算，七嘴八舌地合计一番，报了个价格给李墨，李墨记在心里，带上陈知行回城。
“不等了？”陈知行纳闷道。
李墨反问道：“不是知道周承寿了吗？”
陈知行不解道：“你不是说出了事，第一个来收的脱不了干系，周家是几个月前就要做的生意。”
李墨淡淡道：“这反而说明周承寿更不简单，郑世诚来不了，这些桑农着急生丝烂在手里，自然而然会想到周家，到时候主动找上门去，他既能再压价，又赚好名声，乍一看也与案子毫无联系，这局做的可是厉害。”
“周承寿有这么厉害？”陈知行皱眉问道。
李墨笑而不语，周家的狼子野心他是亲身体验过的，就为了侵吞李家窑，就能让周子勋陪他演那么久的戏来放松警惕，这心机不可谓不深沉。
如果不是李家和将军府沾亲带故，恐怕早就被周家吃干抹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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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墨与陈知行刚回城，便见将军府的马车要出来，姜心言见到陈知行才知道那是李家的马车，径直上前，神色略显无奈。
“总算找到你了。”
姜心言看向李墨，眼神有些微妙：“何县令已经审过郑世诚，他来昌宁，是从牙行得到的消息。”
李墨摸了摸下巴，问道：“周家开的牙行？”
姜心言一愕：“你怎么知道？的确是周家的牙行，不过是开在海兴的。”
一旁的陈知行暗道这回恐怕真让李墨猜准了，上前将刚才在赵家庄的见闻告知姜心言。
姜心言深深地看了李墨一眼，心思复杂。
原来李墨不是偷懒，而是有别的打算却不曾告诉她，如果之前是运气，是经验，那么这次直截了当地看穿背后的利益，就绝不仅仅是这么简单。
但是李墨却没有告诉她，难道是信不过她？
明明昨天还说那种漂亮话……
姜心言心里微恼，但还是接着道：“燕商那边也有接触，但是那些燕人只说不知此事，是来昌宁做生意而已。”
李墨讶异道：“不是说好了让萧青韵帮忙吗？”
姜心言脸上闪过一丝古怪之色，看了看李墨道：“她是答应了帮忙，但提了个条件。”
条件？
李墨有些出奇，在将军府的地盘提条件，萧青韵也太不给面子了。
不过想起她之前古灵精怪的模样，李墨也很快释然：“什么条件这么难办，让将军府都没答应？”
“这个条件不是给将军府的。”
姜心言摇摇头道：“她没明说，只让你去见她。”
“知道了。”李墨闻言点头。
想必萧青韵还惦记着瓷器的事，想借此要个下文吧。
李墨的平静反而让姜心言有些意外，好奇道：“你知道她想要什么？似乎一点也不意外。”
李墨点了点头，对姜心言笑道：“大概能猜到，这位燕使，心思从来就没在正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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