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背叛
听到李墨的话，何管家这才去看那张在手里捏成一团的纸。
上面记录了几样数据，标记清楚日期，内容大多是重复的。
“你把账目做的再漂亮也没用，总账确实没错，但你贪墨的重点在于，重复性的人员支出、修缮建设。”
“光是一个厨房修缮的借口，半年内你就用了四次，我问了厨房的帮佣，除了换几口锅、修几片瓦，什么大修的活都没做，你报的银两却够重建半个厨房了。”
“将军府内的护卫虽有换岗，但总数基本不变，但是这些人的粮草饮食，每个月都在增加，虽然不多，但是从年初到现在，也涨了几十两银子。”
“还有的我都懒得说了，你自己看看，我有没有冤枉你。”
李墨摇了摇头，叹气道：“就你这做假账的水平，还能说的这么理直气壮，我也是挺佩服的。”
十几条支出放在上百本账目里，不仔细查证，还真容易被他浑水摸鱼。
但何管家的身手李墨不确定，要说做账的水平上辈子随便拎出来一个朋友都比他强……
何管家怔怔地盯着手上的账目，一桩桩一件件，全都浮现心头。
下一秒，他一咬牙，作势要撕。
“撕了也没用，我这还有……”李墨又拿出一张记载账目的算纸，递给姜无风道：“姜伯父，这上面的各项数据清清楚楚，您看看。”
姜无风接过那张纸的时候，李墨注意到，他的手是微微颤抖的。
也许真的很难想象共生死的弟兄会背叛自己吧。
李墨心里轻叹，这就是当局者迷了。
那边姜无风只在账目上扫了一眼。
头疼。
他是武人，看见这些东西就觉得麻烦，但他会看人。
一眼就看出李墨胸有成竹，何管家色厉内荏。
所以，甚至不用看这上面的内容，他就已经能够判断了。
内心既是愤怒，又是惊喜。
愤怒当然是因为何武城。
而惊喜则完全是因为李墨。
没想到啊，这个混账玩意居然变得如此聪明，仅仅几个时辰的时间就把账目查的如此清楚。
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姜无风不精通算术，完全无法想象。
放在之前，他应该好好问问李墨，这阵子是上哪改造去了，从一个把未婚妻当赌注的混账东西，变成如此聪明的中榜学子。
但现在，姜无风的内心被愤怒占据了大半。
“二十几年来，我对你何等倚重？你扪心自问，姜家何时亏待过你，你就这样回报我？”
姜无风目光望向往日的亲卫，如今的管家，寒声说道。
之前信誓旦旦地和李墨说不可能是内鬼，结果李墨反手就揪出来一个，这叫姜无风脸上火辣辣的。
何武城知道这回将军是动了真怒，后背的冷汗不断冒出，脸色渐渐苍白，嘴硬道：“将军，即便我有所贪墨，又与税银失窃何干……”
他话没说完，陈知行像阵风冲进来，左手单手提溜着何小乙的后颈，右手拎着个油纸包，看起来是清洗了一遍，却还带着酸臭的泔水味。
陈知行手腕一甩，何小乙顺手被扔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
“人赃并获。”
陈知行把油纸包往地上一掼，油纸裂开，银锭滚出来：“他招认说是何武城特意吩咐他，别动今日的泔水。”
何小乙麻溜地跪爬两步，磕头如捣蒜：“将军饶命！我真不知道里面是银子，我……我也是被蒙在鼓里啊！”
“闭嘴！”
何武城突然一声断喝，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盯着地上滚散的银锭，那些沾着泔水味的银子，散发的银光像无数根针，扎得他眼睛生疼。方才还硬撑的脊梁，这一刻彻底塌了。
何武城缓缓矮下身，从挺直的站姿，变成了佝偻的模样。
“是我做的。”
几个字轻得像叹息，却让姜无风猛地攥紧拳头，额角青筋爆起：“为什么？你跟着我出生入死，我把你当亲兄弟，你竟做出这等背主之事！”
何武城突然惨笑起来，笑声里混着哽咽，眼泪顺着眼角的皱纹往下淌：“将军，你是对我很好，我在将军府吃穿不愁，可我，还有六个儿女啊……老三前年跟人去赌坊，一夜输了八百两，我能怎么办？”
姜无风怒道：“你能找我，哪怕是找我借！”
何武城没有回答姜无风，只是惨然说道：“起初赌坊催债，我只能悄悄克扣账上的碎银，可那点钱连利息都不够，他们又找上我，说只要我帮个忙就能免了这笔债，当时只让我把将军府平日采购粮草的粮行换成周记粮行。”
“换了三个月，他们果然免了我儿子的赌债，可我那儿子不争气，又输了银子，我每天管理将军府事务，根本没有时间看着他……”
李墨摇了摇头，何武城虽是将军府的管家，但说到底也是武人出身，玩心眼子哪玩的过那帮人。
所谓的小忙，只不过是一步步的试探，到最后就是杀人偷银这样的事。
这让李墨想起上辈子那些欠了巨额网贷的朋友，起初他们也只是急于周转，但到最后利滚利，想脱身已经很难。
“是谁让你这么做的？”姜无风沉声道。
“顾忠，他是赌坊背后的股东，之前的事也是他联系的我。”
何武城低声说出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姜心言眉头一挑，转头看了看李墨，却发现他低着头，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就因为区区赌债，你就能对弟兄痛下杀手，就能背叛将军府！”姜无风怒喝着，一脚踹在何武城肩上。
何武城仰面摔倒，手撑着地面道：“我没想过害将军府！我只打算藏几天银子，到时候再找回来……”
“那些弟兄难道就不是人命吗！”姜无风抬手又是一巴掌。
惊鸿军子弟，可以死在沙场上，绝不应该死在内鬼手里！
何武城面色惨然，眼神里愧疚与解脱并存：“惊鸿军的规矩我知道，我对不起将军，对不起弟兄们。”
他顿了顿，像在托付后事：“我那小儿子，今年才八岁，一心想加入惊鸿军，求将军看在往日情分上，别让他知道他爹是个叛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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